想著想著,李承誌又嗬嗬嗬的笑了起來。
“承誌何故發笑?”張敬之不明所以的問道,“對你而言,朝廷早一日派兵,你便能少廢一日錢糧,這豈不是好事,為何會怕功勞被搶?”
還能為什麼?
李承誌隻以為,朝廷大軍一至,胡家便能鬆一口氣,自己彆說割胡家的肉,怕是連句好話都聽不到。
但誰能想到,這朝廷大軍,也不是說來就能來的。
即便來了,對胡言而言也是壓力山大。
胡始昌還被困在涇州城裡,你讓他如何聯合各郡縣,如何籌集糧草,如何征調民夫?
李承誌也不隱瞞,輕聲笑道“起兵之初,我便與胡保宗明言,我李家可以替官府、替史君平定亂事。但一應度支,事後定要歸還予我……”
張敬之郭存信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從未聽李承誌或胡保宗提起過,就連楊舒都不知道。
怪不得胡家準備大力氣招攬李承誌?
更怪不得,李承誌花錢如流水,卻一點都不心疼?
更更怪不得,胡保宗那般賣力?
原來李承誌花的根本不是他自個的錢,胡保宗也不是純粹在給李承誌幫忙,而是在保他自己的命……
那胡家答不答應?
連考慮都不用考慮,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根本不叫事兒。
真要和李承誌結了親,他這平亂之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胡家的功勞,胡始昌就不會被下獄,至多也就是罷官免職。
胡鐸這個郡守,胡保宗這個郡尉就不會被問罪斬頭,如果運做得當,說不定還能保住官職……
所以,聽到朝廷大軍要來的消息後,最慌張的該是胡家才對!
“我知道了!”
張敬之瞪了李承誌一眼,無不埋怨的說道,“這等機宜,應早些與我等言明……難道我們還能害了你不成?”
李承誌沒反駁,隻是恭順的點了點頭“是晚輩孟浪了……”
簡直廢話。
沒見楊舒之前,天知道你們是不是和胡家是一夥的?
更或者,要全都是心憂天下、耿勇忠直之輩,哄著讓我也一心為公怎麼辦?
我的錢也不是被大風刮來的,熔那銅佛也廢了好大的力氣好不好……
張敬之哪知道他在想什麼,笑嗬嗬的說道“奚公信中言,他此次欲征兵三萬,民夫兩萬。但我以為,由你做強應,征一半就可,本想與你商議,哪知你信心如此之足?”
“我現在就予他修書,奚公定然欣喜無比。你也不用擔心他搶你的功勞,他半生征戰無數,便是國也滅了好幾家,這軍功對他已無助益,反倒麻煩不少……”
剛拿起了紙和筆,張敬之又似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看著李承誌“將你那好甲與好刀準備三副,不需隕鐵,百煉鋼的就行。同這封信一起送到華州……放心,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怕他舍不得,郭存信又幫著腔“奚公之祖是八部大人之一(鮮卑八大部落首領),曆代深受皇室信任。先皇孝文帝時舉官,起家便是從六品的宗子隊主(皇帝親衛隊主),之後更是屢立大功,官至左右衛將軍。若非與高肇不和,早已位列公候,何止一個縣男?”
說這麼多,潛意無非是有巴結這樣人物的機會,堅決不能放過。
李承誌怎會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笑嘻嘻的說道“但憑司馬與舅父做主,若是不夠,再加三套也行……”
張敬之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說這般大方,怎不見你送我一套?
李承誌秒懂,心中暗暗自責自己真是忙昏頭了,連胡保宗和楊舒都知道送一把,怎麼就把張敬之給忘掉了?
枉張敬之不計報酬、不辭勞苦的為自己四處奔走?
他眼珠一轉,忙一低頭“並非晚輩無禮,舍不得一副刀甲,隻是想如延容公一般,等隕鐵刀出爐後,再送張司馬一把……”
張敬之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他早對那隕鐵刀垂涎三尺了,但看連郭存信都隻配著藍鐵刀,他哪好意思開口?
他微一沉吟,又歎了一口氣“有心了……但你養兵不易,還是留著換馬吧。將你舅父佩的那種送來一把就行……”
看張敬之這般深明大義,李承誌更是慚愧,同時暗忖,要儘快物色一個類似師爺、幕僚般的人物。至少能在這些人情往來的瑣事上提醒一下自己……
不多時,張敬之便寫好了三封信,逐一囑托道“這封送到華州,其州兩封送到涇陽,一封送給延容公,另一封送給家。”
說著又一聲輕笑“也該給胡家敲敲警鐘了……”
李承誌嘴裡應著,心中也有些佩服。
不知這大魏朝其它的官員如何,但自己目前遇到的這幾個,如楊舒、張敬之、郭存信等,行事都極有分寸,並沒有因為胡家是政敵,便落井下石,而是一切都以公事為先。
換個心胸狹隘些的,早就趁你病要你命了,哪會如眼下這般全力支持自己平叛,變相的給胡家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