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宴席設在郡衙後堂,原本就是供官員飲宴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廳堂明明很大,卻隻擺著十來張案幾。
有明眼人數了數,好像來的這些大族,剛好一家一張。
剩下的族中子弟,以及來多了的,比如像胡保義這樣的,竟然麵都沒和李承誌照上一次,就被楊舒請了出去。
這就有些得罪人了,這些人不敢怨楊舒,自然而然就怨到了李承誌身上一個連門閥門楣都快保不住的破落子弟,也敢在爺爺麵前顯威風,你憑什麼?
是家世比我淵源,還是族中長輩的官比我家的大?
也就有楊舒壓著,再看同樣被請出去的胡銘、胡保義都默不做聲,這些人才不敢放肆,不然早鬨將起來了。
看這些人目光如刀,直往自己的臉上剜,李承誌嘴角一勾,暗聲冷笑。
你要真敢上來,老子自然會叫你知道,憑的是什麼。
李承誌也知道,楊舒是怕自己受辱,才將這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輕狂之輩清了出去。
不然等這些忘八灌上幾兩馬尿,絕對會口出狂言,儘顯輕視羞辱。
不要覺的這些人好像全是腦殘。
殊不知,在這個階級固化已到極致,平民都要分成三六九等的時代,這才是政治正確。和你手中有沒有兵,武力有多強大沒多大關係。
除非你造反……
世庶不同席,高門大族與下族多說幾句話,都感覺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
南史記載,南朝孝武帝(劉裕的孫子)時期,任尚書仆射的王僧達,與孝武帝的舅舅路瓊之是鄰居。
王僧達出身琅琊王氏,已傳承數百年,而路瓊之的祖上隻是劉裕的親衛幢將。是劉裕娶了路瓊之的姐姐做兒媳之後,路家才慢慢顯赫,所以王僧達一直看不起路瓊之。
有一日,路瓊之恭恭敬敬的來拜訪,王僧達卻指著路瓊之說道“你祖上隻是替皇帝養馬駕車的粗鄙之人,不配進我的家門”,還把路瓊之在門房等候時坐過的床、喝過酒的器具等等,全部燒掉了。
王僧達腦子壞掉了?
不是,因為當時的社會認知便是如此。
貫穿兩晉南北朝,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世家大族不會因為你天縱其才,才情無雙便會高看你一眼,哪怕你官至宰相,更或是造反當了皇帝,人家也隻以為你是暴發戶。
便是不在兩晉南北朝時期,這樣的例子也不少。
如衛青與霍去病,功高著世,一代人傑,隻因出身不好,照樣被士族看不起。
司馬遷的《史記》、班固的《漢書》寫到這兩人時,不但多用春秋筆法,還更是將這兩人列進了《佞幸列傳》。
再往後推。
蘇東坡言漢武帝無道,無足觀者,惟踞廁見衛青,不冠不見汲長孺,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廁見之,正其宜也。
意思就是漢武帝不戴帽子就不敢見汲黯,但拉著屎就接見了衛青這兩件事,還是做得相當不錯的。像衛青這樣的奴才,隻配給漢武帝舔痔瘡……
為何?
隻因汲黯是士族,衛青是庶族……
所以李承誌非常清楚,像印真、索思文、江讓、趙淵這幾位,並不是他們腦子不好使,而是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我家世比你好,或是我官比你高,所以天生比你高一等,看不起你也罷,算計你也罷,更甚至是羞辱你,都是應該的,你就該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