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悚然一驚“隻留十騎?”
“腦子鏽了?”李承誌怒聲罵道,“我有神器在手,便是一騎都不留,又能如何?”
哪還有什麼神器?
隻有四顆地雷,三顆已被他埋進了墩城,也就剩了一顆。
但數千騎的野戰,就算把這僅剩的一顆當手雷使,又能殺死幾個敵人?
可李睿不知道啊?
他心裡一鬆,心想這神物連城牆都能炸塌,何況血肉之軀?
“記往,能衝多快,就衝多快,絕不可戀戰!”
李承誌沉聲交待道,“等你折向由西往東,就直接奔往墩城往東五裡左右的那處斷牆,我與李亮在那裡等你……”
“仆知道了,郎君保重!”
李睿鄭重的一抱拳,轉身幾聲低呼,近兩百騎,並四百備馬,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往東而去。
看著身邊的親衛越來越少,最後就剩了十個,李承誌又暗歎一聲。
本就兵少,他哪裡還敢分兵?自然要儘可能集中兵力,交由李睿,先給胡騎一個下馬威。
再者,將乃兵之膽。要連他這個主將都沒有放手一搏的魄力,又怎可能讓手下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氣?
如今,便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李承誌檢查了一遍火折子,又給專門點火的幾個親衛再次交待了一番。等回身時,他才發現,自己身邊還有個拖油瓶。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那麼多眼淚,自下了牆見到魏瑜到現在,李承誌就沒見她臉上乾過。
淚水和著泥沙,早將臉蛋糊的跟貓似的,再加那雙大的異乎尋常,且淚汪汪的大眼睛,李承誌看見一次就想笑一次。
“我……我怕……”明知李承誌在譏笑她,但魏瑜就是忍不住,淚水湧的反而更快了。
“我知道,誰又能不怕呢?”李承誌難得的沒有逗她,伸手揉了揉魏瑜的小腦袋。
大戰在即,一個不慎就會陷入絕境,怕才是正常的。
更何況魏瑜還是個半大女娃。
像高文君那一種,才是異數。
想到這裡,李承誌豪氣頓生連一介女流都能視死如生,自己好歹已死過一回,還是死而複生之人,難道連高文君都比不過?
李承誌朗聲笑道“放心,我定然會讓爾等安然無恙……”
話音都未落,猛聽幾聲慘嚎。
李承誌渾身一震,眼中冒出了精光“來了……”
……
風基本不大了,但或許是心理作用,慕容青孤總覺得,隻要進了這座墩城,就定然會比牆外舒適些。
他興衝衝的胯上馬,衝向燧亭的門洞。
還有百多騎,已然順著那數丈長的豁口進了墩城。
也就還有丈,慕容青孤催著馬,心想等入了燧亭,要不要殺掉部分傷馬,好讓士卒吃頓飽飯……
正自盤算,耳中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嘣……”
聲音有些脆,帶著“嗡嗡嗡”的顫音,不是很大。但聽到慕容青孤的耳中,卻仿佛平地裡炸響了一道驚雷。
弩……
身體的反應速度甚至超過了大腦思考的速度,當腦中冒出“敵襲”這兩個字時,慕容青孤的腦袋就已經低了下去。
箭支擦著眉梢,釘到了慕容青孤的盔沿上,就像是在帽子上彆了一支花!
隻覺腦中一震,有如被人迎麵砸了一錘,慕容青孤仰頭就倒,栽下了馬。
可惜了……
李亮暗歎一聲。
看四周胡騎拱衛的架勢,他就猜出這定是胡將無疑,所以早早就瞄準了慕容青孤。
但運氣不好,就差了那麼一絲……
心裡可惜著,李亮飛快的扔掉了手裡的弩,伸手一探,抓起了腳邊的弓與箭,飛速的拉弓上弦。
“綁綁綁……嘣嘣嘣……”
像是同時敲響了數十麵小鼓,門洞之上和斷牆兩側,響起此起彼伏的弓弦聲。
又如燒滾的油裡被澆了一勺涼水,牆下頓時炸了鍋,人嚎聲、馬嘶聲、驚叫聲、痛呼聲等交織在一起,喊的撕心裂肺。
敵騎每中一箭,就會飆出一道鮮血,就如洛京的光風園(皇家園林)中,那些迎風怒放的花朵,又鮮又豔……
高文君臉色煞白無血,身體微微發顫,心更是跳的如同擂鼓一般。
但她雙手卻動的極快,隻聽“嘣嘣綁綁”之聲,高文君一箭快似一箭,竟有連珠之勢。
而且每一箭都不會落空,即便射不到胡兵身上,也定然會釘到馬上。
李亮都被驚呆了。
這女人不但會射箭,還這般厲害?
這手射術,連他都望塵莫及,遍數全營,也就李豐、李睿等有數的幾個能及得上,估計郎君都要差一些。
當然,力氣肯定是及不上郎君的……
再仔細一看,高文君麵無血色,身體輕顫的模樣,分明是第一次經曆戰事,但詭異的是,她不但不怕,還越殺越勇,與僧賊攻至堡下,郎君第一次經曆戰事時何其相像?
二人是不是絕配,李亮暫時不好說。他就是好奇,若真有那一日,若是高文君見到了夫人(郭玉枝),二人又該如何?
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李亮一心二用,一邊飛快的往下射著箭,一邊默默的同情著李承誌。也就射了七八箭,耳中突然聽到一聲哨響“咻……嗶!”
聲音拉的極長,說不出的悠揚頓挫,清脆動聽。
李亮神情一緊,一聲大吼“撤!”
說著,他又飛快的抓起脖子裡的銅哨,又快又急的連吹了三下。
哨聲又尖又響,竟連胡騎嘶喊和慘叫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慕容青孤才剛剛爬起來,正盯著釘入鐵盔的那隻箭發抖。聽到哨聲,他猛的一僵,眼角的橫肉不受控製的抽動了起來。
臉上煞白無血,後背汗毛直豎,如同白日裡見了鬼,比剛剛差點釘入他腦門的那支箭,還要讓他驚恐。
白甲賊……竟然是白甲賊?
這種哨聲,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早已刻到了骨子裡……
這絕對是白甲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