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軍將未說謊,那馬車上拉的十之八九應是銅。兩匹大馬都拉著吃力,怎麼也該有四五千斤。
整整四車,又該是多少?
這東西還真就是稀罕物,便是首善之地的京城,能一次性拿出數萬的也是少之又少,所以這兩個才這麼好奇。
莫不是李歆在關中任職時貪的?
真要是,那就有好戲看了……要是昧不下個兩三成了,都對不起候剛的貪暴之名……
怕錯過了,兩人也未帶多少護衛,也就七八個,俱穿著便服,護著元雍與元悅出了無極觀。
也不遠,就隔著一條禦道,穿過就到。
剛出無極觀,便聽一陣喝罵之聲,遠遠看見近百個禁衛圍著幾駕馬車,似是引弓待射的模樣。
仔細一看,又看到一輛車駕已然側翻,道中跌落著數口大箱。有兩口已然破開,其中襯著木棉、草絨、麻絲之類的軟物。
而用軟物襯著的東西,好像是石頭一類的物事。但看著極脆,十塊中有九塊已然粉碎,碎成了一捧石渣。
不是銅貨,卻是石頭?
什麼樣的石頭這般珍貴,又這麼脆,竟然一碰就碎?
叔侄二人對視一眼,又往前走近了一些。
除了幾輛車,被禁衛圍在中間的還有三十餘個大漢。確如軍將之言,個個虎背熊腰,滿臉彪悍之色。
禁衛全都引著弓,足有上百支箭指著他們,卻不見這些漢子麵上有絲毫驚慌。反而虎視眈眈,有許多竟已將手搭上了刀柄,似是要反擊的駕勢?
元雍臉色稍稍一變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一夥愣頭青,不知這是京城?
但敢刀兵出鞘,怕是當場就能被射成篩子?
正狐疑間,猛聽一聲高喝“蠢貨,都想死不成?”
如鳳鳴鶴唳,聲音何等之厲,離著都還十步遠,元雍元悅卻被震的耳膜發癢。
女人?
定神一看,還真就是女人,且是兩個。
隻是這一喝,那些大漢都放下手來,五指離開了刀柄。
原來是禁衛圍著大漢,大漢又護著的兩個女子,才是這夥悍卒的頭領?
兩個女子都戴著麵紗,不知長相如何。但看身段,卻是一等一的玲瓏。
古怪的是,竟也如護恃她們的那群大漢一樣,腰側也配著一模一樣的長刀。
不知為何,元悅總覺的這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
但想了半天也沒回憶起來,元悅索性做罷。
正好奇著,又聽那之前厲喝的婦人撥開護衛,朝著禁軍盈盈一福,朗聲道“查已查過,驗也已驗過,也並無查出任何禁物。妾不知,將軍為何不放行,反而要將我等揖拿?”
“並無禁物?”
禁軍之中猛的傳出一聲厲笑,“那婆娘,某且問你,你所乘之車中,藏的又是何物?”
郭玉枝的瞳孔突的一縮。
到此時她怎還不知這夥禁軍竟起了貪念?
這可是京城,首善之地,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硬是忍著怒氣,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沉聲道“何需於藏?車駕已被將軍扣押,看便是了自是真金無疑。且妾已予將軍言明此兩千金,欲為我兒成婚、購宅之用,並非姑臧伯之物。若將軍不信,可請姑臧伯前來,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也請將軍莫要自誤,儘快將財貨還予我等。不然,但凡少了一錠,便是告至禦前,某也定要討個公道……”
元雍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真金,且是兩千金?
財帛動人心,怪不得元乂敢動邪念?
莫說一兩成,便是昧個百來十斤,也夠元乂好幾年的俸祿了……
“這婦人看著隻有雙十之齡,兒子竟都要成婚了,哄人的吧?”
元悅驚咦一聲,又道,“剛還與皇叔提及元乂,轉眼間竟就見到了?記得他也是宮中宿衛,怎也守起了城門?”
“年節後就遷升了,如今是朔平司馬!”
回了一句,元雍又歎道,“怪不得他會喚候剛,原來真是要分贓?”
普通人哪會帶著如此巨財入京?
就連元雍都以為,這應是姑臧伯貪賄所得。元乂見計,怎能不起貪念。心想李歆敢不敢來索要,都還是兩可之間……
元乂臉上猛的浮出了一絲戾色告禦狀?
你也得有本事見到皇帝才行……
“拿下……但有反抗,就地格殺!”
元乂一聲厲喝,竟親自舉起了弓。
這與明搶有何區彆?
三十餘個仆臣皆是臉色一變。
光天化日之下,京城首善之地,竟會碰到此匪夷所思之事?
皇城之下都是如此光景,若被下入大牢,怕不是得被屈打成招?
況且還有夫人與張家娘子……莫說發生意外,但凡入了監牢,必然會有風言風語傳出。到時他們如何予郎君交待?
眾人緊緊的盯著郭玉枝,及她身側的李亮,隻等一聲令下。
郭玉枝滿嘴的銀牙都快要咬碎了這可是京城,竟都如此光景?
怪不得李懷德也罷,那逆子也罷,皆是一門心思的要造反?
“莫要妄動!”
郭玉枝低聲喝道,“那逆子不是在信中講,他與高司空之子已是頗為熟撚麼,想來定是有幾分依仗的……李大,想辦法傳訊予他……”
“是!”
李亮低應一聲,手一伸,便將銅哨含進了口中,先聽“咻”的一聲厲響,而後又如百靈輕啼,婉轉悠揚,極是動聽。
哨?
李承誌的哨令?
元悅臉色忽的一變。
他終於想了起來就是用那種刀,李承誌打掉了他的兩顆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