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臉上的血都不知道擦,崔延夏兩條腿直發軟,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才捱到李承誌麵前。
一尺見方的一本冊子,上麵畫著個女人,五官很是端正……嗯,看著確實很眼熟?
稍一思索,崔延夏眼中一亮“趙綏娘?”
元悅飛一般的撲了上去,揪住了崔延夏的領口“從哪來的?”
“是殿下你帶來的啊?”
崔延夏滿臉無辜,“此歲冬,殿下不知去何處喝了酒,夜深了才回的觀。來時便帶著這趙綏娘……
次日殿下酒醒,仆還問過該如何安置,殿下說發其一份俸米,養著就是,並交待仆等莫要苛刻……仆以為這女子有何乾係,便以禮相待,從不為難,且來去由心……”
這女刺客,竟是自己帶回來的?
像是觸了電,元悅臉上的肉劇烈抽搐,心中又懼又急,腦中卻如繞了一團漿糊,死活想不起來。
越想越急,本能的又想上手,被元雍一把拉住“你就是將他打死又有何用?”
而後一指崔延夏,“小六兒是何……是何秉性,你這狗賊難道不知?若他主動帶回女子予觀中過夜,你印像定然不淺……
好好予孤回想他是何日、何地、又是予何人手中將此女索要來的?”
崔延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腦子裡像是裝了發條,轉的飛過。依著元雍之言,他急一思索,猛的就有了印像
“仆想起了,是去歲冬至……次日酒醒,仆還聽殿下埋怨過都說了不要,非要強塞予我?若是豆寇之齡的處子也就罷了,卻是個年過三十,且生養過的老婦?予我做甚,真予孤做乳娘麼?”
去歲冬至……酒醉……強塞……能做乳娘的老婦?
腦子裡像是閃過了一道光,元悅滿臉驚恐,看著元雍。
元雍一喜,急聲問道“可是想起來了?”
何止想了起來?
元悅抬起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元雍“是……是四叔,送予孤的……”
喀嚓!
仿佛一道炸雷,劈到了眾人頭上。有一個算一個,包括李承誌在內,皆愣如雕塑,呆若木雞。
像是踩了尾巴的貓,元雍原地跳起了三尺高“放屁?”
“怎就成了放屁?”
元悅比元雍還急,“冬至那日,你邀我等飲宴,飲至正酣,有仆婦端來暖乳。我隨口問了一句,怎不似牛乳羊乳,且有些腥。你便稱,這是人乳,堪稱大補之物……還硬塞了一個予我,就是這趙綏娘……”
元雍忽的就想了起來……
明明隻是乳娘……為何會成了刺客?
不對……那趙姬,怕是真有些來曆……
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轉來轉去,怎就和自己扯上了乾係?
一想起元恪陰狠的手段,元雍隻覺腦中翻轉昏旋,地好像翻到了頭頂上。
“四叔?”
元懌急往前一步抱住了元雍,又低聲喝斥著元悅,“莫不是你記錯了?”
“怎會記錯?”元悅驚疑不定道,“四兄莫忘了,四叔予你也送了,且是兩個……”
元懌當即一僵,有如石化。
似是又想了什麼,元悅稍稍一頓,又抬起手,指著高肇,“舅父當日也在,雖未要乳娘,卻帶走了兩個舞姬……而且當日參宴之人個個有份,舅父與四兄難道忘了?”
一瞬間,高肇的臉比鍋底還要黑。
瞅著這四人的表情,李承誌腦子裡紛亂如麻,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看來元悅所言確有其事……
要說元悅謀刺皇帝,那絕不可能。
要麼就是巧合,要麼就是栽贓陷害。
但如元悅這般,用爛泥扶不上牆這樣的話語都算是誇他,陷害他有什麼用?
至於元雍……雖比元悅強一些,但強的也有限。且他拍馬有術,頗受皇帝所喜,幾乎對他不設防。所以元雍真要行刺,根本不需這麼麻煩。
再想深些,元雍送給其他人的奶娘是否也和刺客有關?
不否有些草木皆兵,牽強附會了。
人乳大補……也不知從哪傳出來的,反正京中喜好此道者大有人在。也不止一個元雍,如元懌、高肇府中都有類似供予奶水的乳娘,包括皇宮裡也有。
所以隻要有市場,自然就有專做這門營生的。京中不乏專雇生養不久的婦人的駔會(牙行)。
當然,也不隻是為了喝奶,專好此道的好色之徒不少。但要說誰府上最多,長的最標致,調教的最好,自然非元雍、元琛莫屬。
所以與其從乳娘這條線索下手,還不如徹底查一查京中的大乘教眾。
高肇悵然歎道““你時常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要是與我等去歲冬至帶回府中的伶伎有關呢?所以先抓將人抓了……而後入宮,向陛下秉明此事!”
“對,入宮……孤要向陛下請罪……”
元雍乾嚎一聲,像是死了爹娘。許是嚇狠了,比元悅抖的還誇張。若非元懌緊緊的扶著他,早癱倒在地了。
元雍嚅動著嘴唇,目光依次從元懌、高肇、元悅等人的臉上掃過“還有爾等……”
這一句,分明要其他三個人和他一樣入宮請罪。
高肇心裡一沉“為何?”
“當日,我趁飲宴之際,送予姐父、宣仁(元懌)那四位,皆是宣德(元愉)府上的伶姬,十之八九,皆被宣德臨幸過……他事發後,專程送來秘信,托我照顧。我於心不仁,便從官坊賣來,藏予府中。後怕陛下……陛下知道後猜忌予我,便予諸位府上,各送了幾位……
而送予小六那位趙姬,是……是彥和(元勰)……彥和的暗室,且已為六弟生子……”
元雍眼神驚駭至極,“隻要陛下一查這趙綏娘的來曆,其餘幾位自然也能查到,故而,孤才讓爾等隨我入宮,一道請罪……”
這才是真正的五雷轟頂,隻聽“呃”,元悅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就往後倒。
李承誌悚然一驚先是元嘉,後是元雍、元懌、高肇……元恪勉強能信任的幾位,也是敢授於京城兵權的四位,竟然被一網打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