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的罵了一句,李始賢又斥著已哭成淚人的郭玉枝和張京墨“莫哭了……”
不勸還好,這一勸,兩人的了……
……
兵上一千,徹地連天。兵上一萬,無邊無沿。
充為後軍、押運糧草的兩萬新軍已先行一步出了洛陽,但中軍依舊有兩萬之巨。行與山野間,密的如蝗蟲一般。
各鎮軍已歸各營,與李承誌的中軍衙帳同行的則是左都督李韶與左司馬楊鈞。
入營不久,李承誌就換馬乘車,又遣親兵營將元讞,將李韶與楊鈞一同請來,與他同乘。
車為四乘,長有近丈,寬有六尺。極是寬大,三個人並排躺著睡覺都綽綽有餘。車廂外覆蓋有棉簾,車底鋪著絹帛為囊,其中填充有蓬鬆的羊毛的棉被,且足有三層之厚。
所以不但很是暖和,還一點都感覺不到顛簸。
除此外,車中還有特製的炭爐、存架、放酒囊、肉脯的食盒、置備來換洗袍、衫的衣箱等等,堪稱奢華。
比這規格稍低一些的行輦,李韻也有,同為天子禦賜……
離行輦還有近丈,二人就聞到了隱隱酒香。車簾一掀,一股濃鬱的酒味撲麵而來。
等看到炭爐上溫著的鐵罐,再看李承誌眼中清明,神色如常,似是還未開喝,李韶才舒殿了一下眉頭。
李承誌一月數醉,且有一次是在先帝陵前獨飲,滿朝文武都知道。若是征戰時也這般,這仗還怎麼打?
接過李承誌遞來的酒杯,李韶淺淺呷了一口。但酒液剛剛入喉,還未落及腹中,突聽李承誌石破天驚般的一句“我欲先行一步!”
宦海多年,養氣功夫不是白練的,二人心中雖駭,臉上卻波漾不驚。
對視一眼,李韶咽下了口中的熱酒,沉聲問道“為何?”
“最早的邸報已是十日前。由高平鎮將閻提送來,稱於景(於忠之弟,薄骨律鎮將)突稱柔然犯境,求他出兵相助……
而已足十日,閻提有無中計,高平鎮有無失守,元懷、於忠是否早與柔然暗通曲款等等,均無隻字片語傳來……故而我才如此打算
一是先行一步探訪賊敵虛實,二則是儘快立起衙帳,鎮懾地方。也可迷惑賊敵,令其摸不清大軍虛實……”
李韶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李承誌欲效防霍驃騎,千裡獨行,孤軍深入?
若隻是持節先行,行虛實之道,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此次出兵,急於征伐是假,敲山震虎才是真。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表明朝廷與叛逆決一死戰的決心,以防止如元麗、崔祖螭之類猝然響應起事的逆臣越來越多,從而形成燎原之勢。
不然為何明知臨九隆冬、冰天雪地之時行軍極難,朝廷卻依舊悍然出兵?
而一眾顧命大臣千叮嚀,萬囑咐,讓李承誌步步為營的用意就在於此至少要保證大軍行進至梁州與元懷接戰之前,凍死、凍傷或病死的非戰鬥減員不能太多。
再者冬日攻城,與送死沒什麼區彆,所以朝廷早有決議若無異變,開戰之時不能早於驚蟄。
甚至將李承誌的行軍之期都已定死絕不能少於兩月!
從洛陽到梁州隻有一千五百裡,最少要走六十天,平均下來一天才二十多裡?
而四萬大軍,有大半都是騎兵,爬也爬到了。
所以李承誌都不用輕車簡騎,隻是以正常的行軍速度,至多一月就能行至梁州。
而且也確實如其所言,就隻鎮懾地州這一點而論,李承誌就很有必要先行一步於關中開衙……
“你意欲何處立帳?”
“涇州!”
一聽涇州兩個字,李韶的心又放下了好幾分。
一是涇州地處關西腹心,與梁州、薄骨律鎮相距甚遠,二則是涇州刺史是奚康生,相對而言從逆的可能性極小。且與李承誌淵源頗深……兩相一疊加,至少不用擔心大軍都還未到,李承誌卻先讓元懷斬了帥奪了旗。
“何時動身?”
“等大軍出了司州地界……最多三日後!”
“帶兵幾何?”
“至多兩營一營虎賁,一營虎騎!”
隻帶兩千?
雖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但李承誌絕未狂妄到靠兩營甲騎就能平定號稱雄兵百萬的元懷的程度……
李韶稍一沉吟“可讓楊鈞陪你同行?”
李承誌無半絲猶豫“可!”
至此,擔心已去了九成。李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容“一路小心!”
“世伯放心……”
李承誌重重的一點頭,又舉起了酒杯。
但堪堪送至唇邊,便聽車外的元讞秉道“大帥,有人在道邊揮旗。旗令雜亂,不知其意,但看旗號,應是武士將軍……”
武士將軍,高湛?
李承誌稍稍一頓,放下酒杯,又歉意的抱抱拳“二位稍待,某去去就來!”
“帥駕莫停,繼續行軍,我稍後就來……李亮隨行即可……”
“是!”
聽著車外的應對聲,一行十數騎似是向北行去。
楊鈞狐疑道“李承誌應的如此之快,來人定與其交情不淺……嗯,十之八九是新晉武士將軍高湛……莫不是高肇暗有定計,臨時來授?”
自朝廷決定出兵至今,有半月有餘,高肇有多少定計給李承誌授不完,何需到大軍開撥之時於途中攔駕?
李韶心中一動,將北側車簾掀開了一角。
官道之外四五裡就是邙山,一道黃土鋪就的大道直通山林,李承誌正策馬疾奔……
帝陵……高湛?
不會是……太後吧?
怪不得拜將之時隻匆匆露了一麵,就再未見其蹤影?
若有交待,宮中時為何不言,非要予先帝陵前攔下李承誌?
心中猜疑著,李韶舉起了酒杯“十之八九……但今時不同往日,高肇已不是先帝時的高肇,李承誌也不是先帝時的李承誌了,且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