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朝霞豔紅如血,北風嗚嗚有聲。
大火肆虐著,借著風勢燒的更快了。伴隨著劈裡啪啦的爆響,黑煙翻滾如龍,衝入半空,遮的天昏地暗,連太陽都好似已找不到。
到處都是大火、濃煙,以及殘垣斷壁與焦土。
一隊隊胡騎就如一頭頭餓狼,不停的放著火、驅趕著牛羊與丁口。
一夥接一夥的百姓被驅趕至城下,大多都是老弱婦孺,足有百多口。但有伺機逃脫、或是走的慢些的,就有箭矢射來。
不多時,城門下就如煉獄,慘嚎聲震天。
燒殺了一陣後,胡騎又趕著稚童列成一排,站在最前麵,逼著一群幼兒朝城上哭喊著,求縣令開門。
臨河縣令眼眶中儘是怒火,恨不得跳下城頭,將這些胡賊剁成肉醬。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開門,堅決不能開門。
一旦開門,胡賊就會攻進城來,屆時這城中的上萬百姓絕無幸免。
縣尉一拳接一拳的砸著城垛,眼中滿含熱淚。當他看到一個就隻有三四歲的小侄女被胡兵一槍穿心,紮在槍頭上不停的揮舞,向城上耀武揚威時,縣尉終於忍不住了
“縣君,某求你了,讓我率縣兵下城吧……我不求開門,隻需用繩索與吊籃將我等放下便可……哪怕與這些牲畜同歸於儘,也好在城上倍受煎熬……”
“糊塗!”
縣令怒聲吼道,“你有繩扣,難道胡賊沒有?這些畜生分明就是想激怒你我,好趁虛而入……你死了不打緊,但三百縣兵若是死了,何人助我守城?這縣中上萬百姓又該如何處之?”
稍稍一頓,縣令又猛一咬牙“四日前,某就接到羅都督號令,稱蠕賊旦夕便至,命民戶儘快入城躲避。
某當日就召告各鄉,八成鄉民已然入城,偏你族人儘是些愚夫愚婦。就連你在內,都以為某在危言聳聽,又以為憑著塢堡,就能擋住胡賊。
更不願拋了家中的暖室,到城中住窩棚。故而如今大禍臨頭,命不保夕,能怨到何人?皆是咎由自取……”
縣尉嘶聲道“便是事出有因,但也罪不至死。這鄉民雖是我陳某族人,但也皆是縣君子民,縣君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被胡賊如對待畜牲一般虐殺?”
“莫再說了!城下胡兵上千,我如何救?妄送性命罷了。也非劉某貪生怕死,而是要先護好這城中上萬百姓……”
縣令大袖一揮,聲音斬釘截鐵,“陳縣尉,你若非要一舒心中塊壘,鐵了心要找死,某也不攔你,吊你下城又何妨?但莫要害數百縣兵陪你一同送死……”
縣尉被噎住了一般,一腔熱血突的就涼了一半。
隻吊他一人下去,和送死有何區彆?
罷了……二叔、三叔,恕侄兒無能為力……
……
城下不遠處就是一處塢堡,那些被驅至城下婦孺,便是從這座堡中趕出。
三十餘壯丁被繩索捆著手,又連作一串,準備擄至部落充為奴隸。
一些絹帛、麻布被搬出庫房,裝入車駕。並牛、馬、羊等圏放在塢堡外的田地中。
前夜子時,竇領命尉遲他本部、阿伏乾部、穀渾部等五千兒郎連夜上路。準備見羊就搶,見人就擄。
兩夜一日連走了近兩百裡,在陸什夤的指點下,村落和塢堡進了不少,但進去後才發現,竟然已十室九空?
直到臨河縣城之下,才遇到一座有人的塢堡。在陸什夤的建議下,尉遲派騎兵用套馬索套住堡門,近百騎合力,拉開了堡牆。
然後自然是該殺的殺、該奸的奸、該搶的搶、該燒的燒。
但尉遲看著搶出那些財貨與牛羊,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馬隻十餘匹,且多為駑馬,堪堪隻夠套車拉走絹製布匹與糧食。
丁口就隻三十餘,可有可無。另外就隻有三百多隻羊。
看著挺多,但圍在臨河縣城下的族兵,卻足有整整兩千。三個人才夠分一隻羊?
竇領規定隻搶三個對時,這已然過去了一半。尉遲不知道還能搶多少。
若是再如昨日一般,晃悠了百多裡卻連鳥影子都不多見幾隻的話,尉遲都不知回去後該如何予竇領交待?
暗暗罵著倒黴,尉遲又看了看立了牆頭,往城上張望的陸什夤。
“請教使君,為何如此模樣?”
還能為何?
大兄應是五日前事敗,被羅鑒奪了沃野。而那時,恰至竇領陳兵於金壕河穀。還在等大兄送來西三鎮的關防圖。
也莫說竇領了,就連自己都以為可能路上遇到了波折,信使被耽擱了。故而平白浪費了兩日的時間。
之後,又被突如其來的鎮軍在金壕關下拖了一日。
這已然過去了三日!
羅鑒並非無能之輩,定已在當日快馬召令諸縣收攏鄉民、牧戶。
有三天的時間,即便走的再慢,哪怕最遠的鄉民、部落,也該攜家帶口,驅牛趕羊避入縣城之中了。故而能留一座塢堡於城外供胡騎搶擄,已算是尉遲的運氣。
陸什夤更是斷定,除已搶到的這些少得可憐的財貨與牛羊,剩下的一日半,尉遲怕是再連根毛都撈不到。
心中雖如此想,但陸什夤肯定不會說實話。而是溫聲寬慰道
“這臨河縣令馭民有方,故而隻此一例罷了,將軍莫要急燥。而如三封、臨戎兩城斷不會如此淒涼,將軍收獲定會頗豐……”
還能如何?
尉遲也隻能當陸什夤說的是實話“那就借使君吉言!”
陸什夤點點頭,又抱了抱拳“那就祝將軍滿載而歸,陸某就先行一步!”
“使君莫不多留兩日?”
尉遲皮笑肉不笑的勸道,“說不定少時某就能誆開這臨河城,到時也好予使君湊些路資!”
路資?
怕不是暗箭,就是毒藥吧?
陸什夤滿臉堆笑,溫沐如春“就不勞將軍破費了。再者多留一時,就多一分風險,故而還請將軍見諒!”
說著又是一揖,也不待尉遲再行挽留,陸什夤就帶著百餘家臣下了堡牆。
瞅著烏烏漾漾的那一堆,尉遲眼中寒芒閃動,忍了又忍。但終是沒敢下令,任其揚長而去。
來時,竇領曾暗授尉遲,若時機得當,就取了陸什夤的項上人頭。
倒非竇領心有不甘,以為陸家兄弟害他白跑一趟,而心生不賁想要報仇。而是眼熱陸什夤的這三百甲士。
人倒是其次,隻要得了這三百人甲與馬鎧,竇領當即就能再裝備出一旅狼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