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元恪這等喜聽饞言的昏君,但凡換個皇帝,安有他的出頭之日?故而儘管放心,侯剛會羞惱、會發怒,但絕無膽氣和血性來,更遑論與李承誌絕一死戰……隻因他這半生,連一仗都未打過……”
幕僚聽的目瞪口呆。
他久於州郡,焉知這等秘辛?
一個廚子,一輩子沒打過一仗,竟能升任至正四品的將軍、手握重兵的宮禁大將,堪稱前無古人了……
心中生出一絲念頭,但隨即又被幕僚壓了下去。
候剛雖非軍事之才,但副將元暐卻是經過陣戰的。而如今崔使君就隻有數千民夫,安敢冒此之險?
罷了,等那李承誌率軍來後,再行定計也不遲……
一想到李承誌,幕僚又擔心了起來。
“使郡,聽聞那李郡公性情古怪、刁鑽奸滑。也不知這舉城投附之功,能不能抵的過我等先前之附逆之罪?”
抵罪?
崔祖螭狂聲笑道“若是怕死,我當初也就不會反了……隻要那李承誌能讓崔某說出肺腑之言,便是這顆項上人頭予他為進階之資又如何?”
幕僚看著大笑不止的崔祖螭,蠕動了一下嘴唇,卻不知如何勸解。
一眾心腹皆知使君早就存了死誌。但就如隨侯剛逃走的那些官吏,一眾心腹自然是佩服至極。但要說苟同之人,怕是一個都無……
“何苦杞人憂天?等那李承誌來了,自然就知道了……”
崔祖螭大袖一揮,“速遣快馬,與其傳訊,就稱侯剛不戰先潰,崔某已大開城門,恭迎其大駕……嗯,稍等片刻,我修書一封,且記當麵呈於李郡公。”
幾聲呼喝,要來紙筆,崔祖螭便在城頭就著燈籠寫了起來。隻見筆走龍蛇,十數息便已寫就。
但幕僚卻被駭的滿頭冷汗。
使郡啊使君,你這是生怕死的不夠快?
……
李承誌啟行之時,已然日頭偏西。等胡騎斥候探知官兵欲連夜行軍的動向報予侯剛,再到候剛不戰先潰,率軍而逃,已然是近兩個時辰以後了。
清水距秦安堪堪百餘裡,李承誌麾下有近半皆為騎兵,且車駕不少,故而行軍速度極快。隻是兩個多時辰,就足足行近了近八十裡。
等崔祖螭的心腹攜崔祖螭之親筆信見到李承誌的時候,已然是子夜時分。而元鷙的前軍距秦安縣城已不足三十裡。
如果李承誌原意冒險,完全可以派出騎兵,將候剛的一萬餘步卒阻在梁州以西。
但李承誌不但未派兵,接到秦安的信報後,反令全軍駐營。
中帳之中燈火通明,領軍之將儘數聚至於此,皆是滿臉喜色。
都以為便是不會如清水一般,需苦戰一番,但至少也該在秦安耽擱幾日。
而局勢瞬息萬變,誰也不敢保證就是這一耽誤,會不會發生無法預料的後果。
但誰想,侯剛直接就逃了?
如此一來,秦州全境儘複,再不須兩地作戰,也更不須分兵近三萬,駐守隴山諸關城要衝。
而就差臨門一腳,李承誌卻不走了?
便是怕候剛在欲擒故縱,誘敵深入,故而不敢追擊。但崔祖螭已然大開城門,至少也該儘快占了秦安才對。
但接連數戰,連戰連勝,李承誌之威嚴已深入人心。眾將心中狐疑,卻無人敢問。
李承誌也懶的解釋,直接下令道“再進十裡,予秦安以東二十裡紮營。另知會元鷙,令其率前軍之步卒入城,接管秦安。嗯,將崔祖螭帶來見我……”
眾將轟然應諾,接連退下。
等帳中再無外人,李始賢才不解的問道道,“可是怕秦安有詐?”
李承誌稍一沉吟,微微搖了搖頭。
若說前日,見到崔祖螭的第一封信的時候,李承誌有此懷疑不足為奇。
但如今伏羅已退,侯剛已逃,秦安城中就隻餘數千民夫及民戶,崔祖螭如何使詐?
故而這位崔刺史,應是真心投附。
李承誌之所以不入城是覺得沒必要敵軍儘退,如今的秦安垂手可得,隻需遣一偏將,率一兩千兵卒接管。
也無必要令大軍多行這二十裡。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大軍省此力氣和時間,多休息休息,待天明後全軍東進。
不過按常理,他這個主帥應該是要去一趟,至少也該見一見崔祖螭,禮賢下士一番。
但他委實被崔祖螭給氣的不輕……
李承誌歎了一口氣,將崔祖螭的親筆書信遞了過去。
隻掃了一眼,李始賢的雙眼便猛的往外一突君乃漢家男兒,舉天下之豪傑,無出李郡公之右者。為何安為東胡蠻夷之守家之犬……
“這個老匹夫!”
李始賢氣的胡子直抖,雙手猛的一攥,信紙便被揉成了一團。
稍稍一頓,他又一臉狐疑“崔祖螭這是何意?難道已知定無幸免之理,一心求死?”
“他若想死,隻需如元繼那般頑抗到底,尚能搏一個身後之名。何需如此反複,枉做小人?”
李承誌輕輕的敲著案幾,不確定的說道“說不定,真就如他信中所言,他之所以附逆起事,隻是想光複漢室天下……”
光複漢室天下?
那也不該附逆元懷與於忠,而是舉秦州之地,投了南梁才對?
嗯……誰敢說崔祖螭不是這樣想的,說不定是陰差陽錯……
李始賢心中一動,連忙又將揉成紙團的信紙攤開。
越看,他臉色就越難看。
就如這逆子時常所言,這崔祖螭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
他竟勸著李承誌陣前反戈,舉兵投附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