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等這聲“好”字傳入李韶耳中,楊鈞就已下了望樓。
李韶不由的有些訝異這般急?
方才還不是嫌我判斷有誤,退兵太早,以致關中陷入敵賊之鐵蹄之下。而眨眼間,卻比我還急?
稍一思索,李韶又啞然一笑。
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隻因他也罷,楊鈞也罷,心中已然認定,隻要是李承誌預料會發生的事情,那就一定會發生。
就如沃野之亂。
故而那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之語,就是李承誌已然料定,昌義之絕不會放過眼下之良機,最多明日,必會傾其大軍強攻。
便是無“天授之人、神機妙算”之類,僅憑自洛陽出兵以來,近三月前李承誌的諸般做為,李韶也不敢對李承誌的軍令有半絲質疑。
甚至是沃野、高闕、嶺北之數戰皆不論,隻以李承誌至岐州大營後的諸般作為,也讓李韶驚歎不已。
誰敢稱隻以兩萬步騎參半之兵,就能使吐穀渾的三萬精騎一潰如水?
又有誰能在半日內,就攻破有萬餘步卒堅守。且城高牆固的清水縣城?
又有誰敢言,隻是號旗一亮,隻做出一番逼進的姿態,就能使足有兩倍兵力的伏羅與候剛不戰而逃?
隻這十數日來李承誌勢如破竹,連戰連捷的行舉,李韶就自愧不如。
看著南岸的敵營,李韶萬分憧憬如乳虎出穀般的李承誌,遇上成名已久的昌義之,會是誰更強一籌?
莫說大勝,隻要能逼得昌義之退兵,李承誌之名必將家哈戶曉,舉世皆知。
一想到那晚楊舒鬼鬼祟祟,如賊一般的那番勸進之語,李韶就止不住的興奮。
便是不同宗同祖,但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若助其成事,必保隴西李氏百年富貴……
一想到此節,李韶眼中猛的冒出兩道精光“來人!”
“都督有何吩咐!”
“掌燈,再取紙筆來,待我予大帥修書一封,爾等連夜送去!”
“諾!”
隻是幾息,親信便掌起了燈,取來了筆墨紙硯,甚至搬來了一張堪堪能置於望樓中的幾案。
李韶席地而坐,一揮而就。
昌義之又如何?
便是世叔殉節於此,也必將助你一戰成名,威震天下……
……
五更時分,新月似一柄彎刀,懸於中天。昭映著草葉上的霜露有如銀珠。
月光如水,潑灑於地,更添了幾分清冷。關城內外卻熱火朝天,兩萬餘兵卒造飯的造飯,喂馬的喂馬,套車的套車,起寨的起寨,井然有序。
此處乃渭水之畔的安夷關,已至梁州境內,距汧源、汧陰,乃至陳倉關,均隻約兩百裡。
原為東晉所建,防備胡族南下入蜀。至元魏統一關中,與南朝以秦嶺為界之後,此關便已廢棄。
關城規格比隴關相比要小許多,且經年失修,烽城磚石早已被就近之民戶偷拆,如今隻餘一圈殘破的夯土城牆。勉強夠李承誌的中帳駐紮。
帳中燈火通明,李承誌坐在案後,端著一碗羊湯吃的滿頭大汗。
幾案之下,數人圍著一張輿圖,各抒己見。
李鬆指著被李承誌劃了一道紅線的岐州大營“仆以為,如今大敵臨城,汧陰告急,姑臧伯兵力不足,獨木難支。故而我等應儘起主力直赴東大營,以解東線燃眉之急……”
李始賢搖了搖頭,似是不敢苟同“此計不失為穩妥之道,但你切莫忘了,如今之南帥為昌義之。此輩聲名遠播,且成名已久,必有其過人之處。
如此尋常之法,定在他所料之中。昌義之隻需遣一偏師,陳兵於我必經汧陰之路,便可阻我東進之勢。便是我軍連戰連捷,勢如破竹,但要知隻要接戰,再快也需一兩日。若是慢,鏖戰日都不止……你也知李韶兵力不足,定非昌之義之敵,試問他便是死戰,能否守得過這日?”
有雷器、火箭,何需日?
話到了嘴邊,李鬆突覺不妥,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火箭倒是還餘許多,但那雷器,卻不敢隨便亂用了。
李承學此行,已將近一年來河西所產之七成運來,而隻是在清水城下,就耗儘了足足兩成。
如今所餘也就比清水一戰時多了一倍而已,若再遇上清水這般的苦戰,至多兩次便消耗殆儘,到時這仗又該麼打?
因此自秦安拔營之時,李承誌便有嚴令,若非不得已之時,雷器能省則省,能不用則不用。
沒了這等似天庫裡一般的手段,震懾力弱了十倍都不止。若昌義之真遣精銳而來,說不定就會如家主所言,便是勝,也要耗時數日。
但李韶哪裡等的住?
李鬆頓時收起了輕敵之心,虛心討教道“那依家主之意,該如何應對?”
李始賢稍一沉吟“以我之計,該予此處就地分兵,行圍魏救趙之計
一路以承誌與我為主,儘起虎騎、涇州三營、並西營之精騎,合為一軍,均備副馬,攜雷器、火箭並火油等物。而後或依渭水兩岸、或依胡商古道(絲綢之路南道),或穿秦嶺,連夜急行,若中途無敵之大軍阻道,至多一日便能趕至陳倉,直插昌義之之腹背……到時昌義之焉能不救?
若不然,便向北經隴關直赴汧陰,沿途皆為我軍所屬,且一路平坦,兩百裡而已,最遲午後也到了,也能解汧陰之急……
而後由刁整並酈道元率所餘步卒,及後續之隴關諸營,便是照常行軍,三日之後也趕至汧陰了。由萬餘精騎並火器助陣,李韶元論如何也能守得過三日……”
李鬆看著地圖,心中默默盤算家主圍魏救趙之計,倒是不失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