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元麗勇武之名天下皆知,自然也習得一手好箭術。足重一石五的大弓被他舉在手中,就如羽毛一般。
隻聽“嘣嘣綁綁”一陣,眨眼間就是十數箭。矢如連珠,眼見城頭足有七八卒被射倒,城下叛軍頓時一陣歡呼。
隻覺雙臂酸軟,弓弦重若千鈞,元麗才罷了手,冷聲喝道“莫停,就這般射……”
弓卒轟然應諾,將十二分的力氣都使了出來。
城上守軍卻一臉懵逼聽叛軍呼喝“濟陰王”,那方才射箭的自是元麗無疑,但詭異的是,被其射上城頭的那十幾箭,矢尖竟皆無鋒?
莫看每箭都有一卒倒地,但那是因元麗力大,被撞倒而已。中箭之卒皆毫發無損。
更有甚者,那每一箭上,皆附著一封帛書,內容一般無二,竟是元麗的降書?
守將哪敢怠慢,急令心腹收起箭杆送予縣衙之中……
……
城外如烈火烹油,殺聲震天,衙堂內卻無聲無息,門可羅雀。
隻一座小小的縣城,卻擁兵近四萬,分到四麵城牆,每麵都近有一萬兵。況且麾下元昭、元珍、源規、薜和皆為擅戰之將,隻是接戰首日,還輪不到都督和司馬親上城牆督戰的地步。
李韶束著平冠,著一件長衫,斜倚著矮榻,皺著眉頭看著一副關中虞圖。
看他臉上的不甘之色,楊鈞悠悠一歎“如今局麵漸好,勝利在望,你何必愁眉苦臉?
若非承誌,遍數我朝名將,便如元英、元嘉、李崇、李平、奚康生、楊大眼、邢巒、崔延伯等,無論換何人領軍,焉敢稱勝得過手握近二十萬大軍的昌義之?”
“季孫,你捫心自問,此戰便是勝了,難道不是慘勝?”
李韶手指重重的往圖中一點,“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憐我關中百萬子民……”
楊鈞蠕動了一下嘴唇,終是無言以對。
數萬大軍調派,動靜何其大,根本瞞不過近在咫尺的李韶和楊鈞。
故而昨夜退兵入城之時,他二人便知,昌義之已斷然分兵,遣偏師往東。
至於是去乾什麼的,傻子都能猜出來。
但李韶偏偏無計於施,隻能眼睜睜看著偌大的關中被敵賊搶掠……
楊鈞思量一陣,謂然歎道“此皆在你我預料之中,但如今你我兵力不足,隻能順勢而為,暫避其鋒……不然還能如何?”
他雖非名將,但也算知兵。深知越是大戰,戰術越是乏善可陳。
便如眼下,隻是岐州一地,雙方參戰之兵力就近二十萬之廣,但凡調兵,動輒便是數萬。就連巡防、遊探的輕騎,遣派時也是以營計。
如此規模,越是擅戰之將就越是謹慎。至於所謂的“奇兵”、“伏兵”,那是想都不敢想。因為派少了無異於肉包子打狗。但兵稍一多,行蹤卻又無法隱藏,和“奇”字根本不沾邊,索性不派。
不看就連素來好行險的李承誌,這次都是老老實實,循規蹈距,按步就班?
能用的手段就那麼多,所以敵我雙方大致都能猜出對方下一步的舉動。
就如清水淪陷之後,於忠、元麗,並伏羅等皆料定李承誌必會急馳李韶。而李韶、楊鈞,並李承誌等皆已料到昌義之必定猝然急攻西營。
更料到若不建功,昌義之必會分兵轉攻其餘諸郡,以使李承誌顧此失彼……
這便是陽謀,看的無非是誰的組織能力更強,麾下兵將的韌性夠足。
暫時看來,李承誌稍占上風……
正暗中感慨,堂外一陣響動,楊鈞抬眼一瞅,看到元昭滿臉喜色的奔了進來。
“都督、司馬……大喜……”
元昭口中狂呼,將數張帛書置於案中。
看字跡皆出自一人之手,內容一般無二。楊鈞急掃一眼,“某自知罪孽深重,故而欲棄暗投明……若姑臧伯有意,可予西城舉旗為信……某自當窺得良機,予陣前反戈……元麗拜上!”
元麗?
楊鈞臉色狂變“這賊子聲名狼籍,言而無信,怕不是想行反間計,想誆騙我等開門出城?”
李韶的瞳孔縮如針眼,目光似箭一般盯著數封降書“若是反間,元麗就該誘哄我等在今夜行裡應外合之計……”
楊鈞稍稍一愣,恍然大悟此時敵我雙方皆知若想破城,隻在今夜。隻因李承誌再慢,明早也該到了。故而若想誆騙李韶出城,就隻能在今夜……
他又吸了一口涼氣,指著帛巾說道“如此說來,這信中所書應是不假昨日入夜,昌義之遣蘭子雲率三萬步卒並伏羅之五千輕騎,直取扶風、岐山兩郡……
而最遲今夜,承誌便會如約而至。若到那時汧陰依舊未克、昌義之就會退回南岸,更或是退至陳倉?”
“若我為昌義之,也應會如此!”
李韶沉吟道,“但元麗反複無定,難堪信任,難保不是昌義之已窺破其心思,在欲擒故縱,因此不可儘信……
且如你方才所言如今我軍局勢漸好,隻需待承誌來援,即可解了城下之危。故而隻需按步就班……”
元昭本是滿腹欣喜,本想請命出城,與元麗裡應外合破了昌義之,以建奇功,不想卻是空歡喜一場?
他好不失望,急聲道“姑臧伯,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等良機錯過?”
你以為是良機,但焉知不是陷阱?
李韶抬眼看了看元昭,語氣稍稍嚴厲了些“以元左丞之意,又該如何?”
窺見李韶眼中的凶光,元昭心中一緊。想請命與元麗裡應外合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又拐了個彎“按步就班,待李郡公來援自是上策。
但末將以為,無論元麗是真降還是假降,都該有所回應。萬一他是真降,於敵我膠著之時反戈一擊,豈不是雪中送炭?”
“好,就依元左丞……李富!”
“末將在!”
“就依這信中所言持我號旗予西城巡視,反複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