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出兵洛陽之後,西營滿共就隻經了兩仗一為百裡灘誘敵深入,而後一舉擊潰伏羅。二為清水城下力克元繼。
而這兩次皆是兩營涇州兵與李氏部曲建功,數萬中軍與州兵竟連箭都沒多射出幾輪,是以事後論功,便是刁整臉再大,也不敢說這兩戰與他有何乾係。
昨夜帳中議事,李承誌下令遣西營為先鋒之時,自刁整以下,西營十數軍將差點喜極而泣。
李大帥終於想起他們了?
故而待三更令下,命西營渡河之時,數萬兵卒興奮的嗷嗷直叫。渡河之時更如惡瘋了的狼,隻三千先鋒,竟衝的蘭子雲的上萬後軍潰不成陣。
而後不到半個時辰,刁整便奪下了南岸河灘。數萬大軍直奔關城與陳倉穀道。
至此,勝局已定。
一時間,北岸吼聲如雷,“大勝”之聲響徹四野……
看著立於南岸,正迎風微微擺動的大纛,並其下那杆“刁”字旗,李韶不由的感慨道“若是於忠得知西去領軍之將就隻元鷙與崔祖螭,而並無刁整,甚至連那杆大纛都是假的,也不知會做何想法?”
聞弦歌而知雅意,李承誌焉能不知李韶這是在婉言警醒予他?
你連天子旆節都敢做假,膽子也太大了一些?
李承誌卻很是不以為然這又非首次,怎不見你早些勸我?
自洛陽出兵之後,他就將真的那杆留給了李韶。後至沃野,便將幼帝授予元懌北巡的那杆暗中奪來,臨時改了一杆。
而後授予元鷙,令他招搖過市,以讓各處叛軍摸不清虛實,不敢斷言李承誌予何處。
那時的李韶還頗為讚許,稱“兵者詭道”,此舉頗合兵法至理……
這才過了幾日,李韶為何如此反複?
無非就是想提醒李承誌如今勝局已定,堪稱不世之功,切莫行事不忌,以免招來朝廷猜忌……
但犯忌諱的事情何止做了這一樁?
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心中雖是這般想法,但李承誌嘴上卻從善如流“常言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但此舉確實頗犯忌諱……事後我定會向太後予陛下呈奏請罪……”
見他言辭頗為肯切,當他真的聽了進去,李韶很是欣慰
“如此甚好……便如此戰,我還生怕你不知韜光養晦,隻知任人唯親,再遣我與懷德渡河、攻城……待你委任刁整之時,我才如釋重負……”
李承誌頭點的飛快“世叔所言甚是!”
之前是迫不得己,隻能手段儘出,能勝多快就得勝多快,能勝多利索就得勝多利索。
但眼見勝利在望,用不用火器都不影響大局,李承誌自然知道韞匵藏珠的道理。
不見這數次大戰,才死了幾個兵?
而事後,又如何讓朝中諸公安心?
當然,怕是舉朝之臣早已心神不定,但至少該做的姿態還是要做出來……
近似這般閒聊,不知不覺已至正午時分。
而南岸殺聲依舊,怕是還要一陣。李承誌便建議先去用膳,待飯罷後再上望樓觀戰也不遲。
楊鈞好不驚訝“啊……用膳……如此關頭,你竟有些閒情雅誌?”
不然還能如何?
反正已經勝定了,無非是早一刻或晚一刻。李承誌早已無甚期待之念。
反倒覺的何必端著飯碗站這麼高吹冷風,傻子一樣……
李韶橫了楊鈞一眼,拱手謝道“大帥自去便是,我等予車中用些乾糧便可。若有喜訊傳來,自當遣人去請大帥……”
“若隻是喜訊,當無此必要。待刁整拿下陳倉,占了故道,再遣人喚我也不遲……”
李承誌下望樓邊揮著手,“連熬了數日,此時竟頗覺乏困,故而飯罷之後,我要小憩片刻……”
包括李韶、楊鈞、並李始賢等,無一不是被驚的目瞪口呆,外焦裡嫩。
眼見將立不世之功,並青史留名,李承誌不但有心思吃飯,甚至還能睡得著?
驚疑之際,李承誌已下了望樓。看其背影遠去,楊鈞好不欽配“如此才為名將之風……”
名將個鳥毛?
李始賢暗暗腹誹。
方才他看的極是分明應是刁整自南岸招降的潰兵,由其部將薜和押來,足有上萬之眾。而當時李始賢無意中瞄了一眼,直覺李承誌的眼神就如賊偷到看了寶珠……
這分明了動了它念,想打這些俘兵的主意。
心中猜忖,迎上李韶探詢的目光,李始賢微一搖頭,意思是他也不知李承誌為何如此。
李韶信以為真,又喝令左右送上了酒水並肉乾等吃食。三人邊吃邊看,好不儘興……
“記住,押來一批,你便收攏一批,而後打亂編入民營,將自秦州所俘之丁壯、罪民儘皆換出。待刁整大勝之後,梁州之俘卒、民壯也依此例……等我北行之時,便會將民壯儘皆帶走,而後趁機遣往大磧與河西……”
“郎君,何需如此麻煩?”
李亮極是不解,“不如直接押所俘之南軍儘皆北上,待平定薄骨律、高平之時施以手腳,就稱儘皆戰死,而後運至大磧……如這般,豈不要輕鬆許多?”
“輕鬆?”
李承誌嗬嗬一聲,“你問問李鬆就知道了!”
李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確如郎君所言強令南人予北地放牧,怕是不比強摁雞下水來的容易……就如我予西海所俘之胡夷,因怕其借機脫逃,故而大都不敢由其放牧。隻能令其墾田、燒礦。但不想,逃的竟比放牧的都多?故而眼下,予嶺北之民,還是以北人為宜……”
李亮恍然大悟原來是這般道理?
“另外,在此之前,先將所餘之雷器、火油等儘快運至北鎮……切記,越快越好,最好今夜就動身!”
隻見李承誌的臉色無比凝重,竟比當初驚聞昌義之率十萬大軍突至陳倉之時還要慎重,叔侄二人又驚又疑。
李鬆低聲問道“郎君,可是何處生變?”
李承誌的眼神幽冷如刀“三日前,朝廷暗遣元暉,攜秘旨逆渭水而上,最多再有日,就能抵至關中……”
暗遣?
秘旨?
朝廷這是要卸磨殺驢?
李鬆悚然一驚,剛要追問,突聽帳外一聲大呼“大帥,大捷刁都督已取陳倉關,誅敵帥昌義之、擒副帥裴邃……”
李承誌猛吐一口氣“塵埃落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