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隻為行路,而非接敵,是以李始賢就隻穿著棉袍,又在外罩了件皮裘,渾身上下並無片甲。
所以這一刀紮下去,十有八九是穿心而過。
李承宏已被嚇蒙,甚至已忘了哭喊。高莽更是臉色煞白,已然不知所措。就近的兵卒又驚又疑,無不猜忖是否如李始賢所言,這一旅騎兵,全是來為李始賢陪葬的?
電光石火之間,眼見刀尖就要刺進胸口,突聽“嗖”的一聲。
一抹銀光從高莽耳邊閃過,不待他回頭察望,又聽“嗤”的一聲,一支羽箭準準的釘在了李始賢的右臂。
這一支箭又準又快又厲,直接穿肉而過,釘在了臂骨上。
常言十指連心,何況骨頭?
李始賢隻覺鑽心一般的疼,五指已然開始抽筋,險些握不住短刀。
但他硬是咬著牙用力一刺,刀尖堪堪刺破胸肌,卻怎麼也刺不下去了?
也不知說他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那一箭不但害的他力氣儘失,更是失了準頭,刀尖恰好就刺在了肋骨上。
直到此時,高莽才反應過來,急聲喝道“把刀給我奪下來……”
“奪你娘……”
李始賢嘶聲厲吼,換成左手,握住了胸口的刀柄。再用力往裡一捅之時,卻發現怎麼都擁不動,反倒覺得心口所有的骨頭都像蟻噬一般,不是一般的疼。
糟了,卡進骨頭裡了?
有心撥出來再來一次,但直覺臉上一涼。抬眼再看,高莽身側立著一個甲士,端著一柄小弩,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射聲吏?
怪不得那般準……
中間就離著兩丈餘,以射聲吏的箭術,若自己拔刀再刺,怕是刀剛拔出來,左臂也廢了……
“來啊……射啊……看你的箭快,還是爺爺的刀快……”
李始賢怒聲狂笑,心中急思著對策,看到軍將身後的馬車,眼睛突的一亮。
高莽不知刀已被胸骨卡住,隻以為李始賢一次沒死成,第二次已不敢下手,生了怯意,頓時大喜“李參軍,何致於此?”
好狗賊,還想瞞哄爺爺不成?
李始賢怒斥著李承宏,“蠢貨,爺爺還未死,你哭個鳥毛?還不將那車頂上的麻布掀開,也好眾將士看看,爺爺所言是真是假?”
高莽的臉一變“誰敢?”
嗯……不對?
李承宏還真就敢,真就直挺挺的衝了過來。
“給我綁了……”
不待兵卒圍上來,李始賢又厲聲罵道“逆子,你腰裡的刀是燒火棍不成?給爺爺頂在頸中,誰敢攔你,你就給我往裡刺……”
看李承宏真就拔出了刀頂在了脖子裡,臉上儘是視死如歸之色,高莽也罷,兵卒也罷,全都傻了眼。
也是見了鬼了,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為何就能被李始賢識破?
他不怕李始賢父子暴起殺人,左右逾有百餘甲士,便是放開讓他殺,兩個人就兩把刀,他能殺死幾個?
但偏偏李始賢要自儘?
真若是讓他自裁於眾目睽睽之下,還如何栽贓於奚康生?難不成,還能令這百餘甲士儘皆也自儘不成?
而但凡跑出去一個,就是人證……
還有這李承宏也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他讓你自裁,你真就自裁?
若是讓其掀開麻布,車中並無糧草,更無軍甲的事實就會真相大白……
高莽氣到吐血,卻又無計可施。眼見李承宏已靠近車駕,他猛的一咬牙“給我射腿……”
這一箭不管射到哪,李承宏手中的刀都會捅進脖子裡。但情急之時,軍將也顧不得了。
李始賢悚然一驚,剛要吼罵,射聲吏已扣動了懸刀。
就離著兩丈餘,焉有射不準之理?
李始賢甚至看都不敢再看,心中更是浮現出李承宏將自己捅個前後通透,血箭飆出的畫麵。
但堪堪閉上眼睛,卻聽到“咦”的一聲齊呼。猛一睜眼,已見李承宏提刀在手,就地一個翻滾,險之又險的躲過弩箭,而後像隻皮球一樣滾到了車前。
而後快之又快的舉刀一砍,又聽“嗤”的一聲。連車頂的麻布,帶布下的麻包齊齊被割了一道豁口,頓時露出其中的物事。
竟是一包夾雪的草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乖兒,終於聰明了一次……”
李始賢仰天狂笑。
他隻以為長子定會命殞在此,卻不想已至山窮水儘,竟硬是被李承宏覓得了一絲生機?
就近的甲士無不看的清清楚楚,頓時嘩然,就連阻攔李承宏都忘了。
此去西海逾兩千裡之遙,便是不遇風雪,不出波折,至上也要走兩旬往上,是以定要備糧,且少了都不行。
不然這冰天雪地,荒無人煙,還能讓兵卒與戰馬啃雪充饑?
出城之時,高莽也曾提過,稱十駕大車,其中三駕為兵甲,以備猝然接敵。一駕為帳,供駐兵紮營,剩餘六駕皆為粟、菽,近有百石,折萬餘斤。
分至每騎,一人一馬也有百餘斤,無論如何也夠近月所用了。
但誰知,這其中裝的竟是草糠?
便是裝些乾草,還能以“供馬所食”為借口,但此物戰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且還夾有碎雪冰渣,一看就知是魚目混珠之計。
而再一深想,那高莽從前到後都未準備帶他們走到西海?
難道真如李始賢所言,這百餘甲士,隻是為賠葬而來?
一時間,麾下甲士無一不盯著剩餘的糧車,眼中又驚又疑,有許多已然開始交頭接耳。
更有甚者,李始賢甚至看到後車中有兩個車夫,似是偷偷的捏摸著麻布下的糧包。
但沒摸幾下,車夫的臉色就是一變。
看來這十車中,就無一包是真糧……
李始賢愈發得意“虧得爺爺安不忘危,見每次提到糧草,伱這狗賊就顧左右而言他,便暗中起了疑。再一細觀,那馬車竟是一駕比一駕輕,算上車夫,怕是也不足千斤,才知其中有假……”
“古言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你為何就不能將車裝的重一些,便是換成砂土都可,為何要裝草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