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很是客氣,呼他為將軍,但措詞卻極其霸道隻限三日,若崔延伯不放開關隘,率軍請降,必將生靈塗炭。
若是以往,崔延伯非笑掉大牙不可黃口孺子,好大的口氣。
但換做素未蒙麵,卻早已如雷灌耳的李承誌,崔延伯卻有一絲直覺這一次,說不定就會戰死於這隴關之上?
征伐半生,崔延伯早有明悟無非便是馬革裹屍,以死殉國。
想必麾下這二十萬兒郎也如他一般,早已氪金定報國之誌。
戰就是了……
暗暗思量,聽得親信喚他,崔延伯輕吐一口鬱氣,複又往城下看去。
兩騎自西奔來,停在百步外的關壕邊,其中一將手中持有一物,似是在朝城上打量。
去歲劉芳出使西海,早已探的分明,崔延伯自然知道這敵將手中拿的是千裡鏡。
便是離著七八裡,也能將人臉看的清清楚楚,宛如咫尺之間。何況隻是百步?
親將大駭,連聲呼喝,令親衛架起大弩,要將那敵將射於馬下。崔延伯卻伸手一攔“無妨!”
西海前陣距此還不足三裡,若是欲先取自己這個主帥,予陣前就能看的清楚,何必多此一舉,近如提醒一般,跑如此之近?
如今已滿三日之限,城下這敵將十有八九是來最後通諜的?
果不其然。
那敵將看了一陣,便不急不徐的放下千裡鏡,似是向身側之人說了幾句,便見另一將翻身下馬,施施然的朝城上施了一禮“某受國公之令,特來見過崔縣子!”
崔延伯戰功著著,有勇有謀,李承誌對其推崇備至。李孝先耳喧耳染,自是多了幾分尊敬。
更何況李承誌耳提麵命便是兵戎相見,有你無我,不過是各位其主,身不由已。又何需逞口舌之利,陡惹英雄嗤笑。
城上大弩早已上好了弦,數百支箭指向關下,那二人卻視若無睹,隻做等閒?
倒是好膽氣?
崔延伯暗讚一聲“某便是崔某,汝乃何人?”
口中應者,他又努力朝城下看了幾眼。但離的太遠,依稀見那馬上之將佝僂著腰,盔下須發隱現花白,應是個老者。
喊話那人卻是中氣十足,想來抽歲不大。更有可能是專遣來傳話的。
就是不知,為何多此一舉,還遣個老朽陪同?
心中猜疑,卻見那軍將扶著老者下了馬。老者顫顫巍巍的站定,又揚起頭來,朝城上喊道“一彆數年,賢侄彆來無恙乎?”
果真是上了歲數,聲音沙啞嘶老,怕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喊出了一句。話音剛落,便捂著胸口咳了起來。
隻這一句,城上頓時大嘩,凡崔延伯身側之將無不怒火中燒。
之前還讚那李承誌頗知禮數,每日必來一封箭書,雖是勸降,但言詞間對崔延伯頗為恭敬。
但不想,今日一來便要做大帥的長輩?
豎子安敢如此欺人?
有暴燥的已然解下了弓,想朝那喊話的軍將射上幾箭。
“慢來……”
崔延伯一聲驚呼,將頭探出了城垛,一雙大眼更是瞪的如牛眼一般。
老人解下了頭盔,經風一吹,一頭銀絲瞬間飄起。怕崔延伯看不清,崔光還攬起了長發,將臉抬高了些。
崔延伯猛然一震,滿臉的不可思議。
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崔光雖屬清河崔氏,崔延伯亦為博陵崔氏之後,但兩支皆為秦國大夫崔意如之後,是同一個祖宗。
兩支雖一在魯地,一在燕雲,但近千年來相互扶持,相互成就,可謂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更何況,崔延伯降自南朝,若非崔光舉薦,他一遊擊將軍,如何能入得孝文帝聖眼?
所以不管怎麼論,崔光還真就當得起一聲世叔……
崔延伯看著城下單薄而又佝僂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崔光出使西海,一去便不歸,如今已朋年有餘。朝野相傳,李承誌百般逼迫,崔光寧死不降,李承誌無奈,殺又殺不得,隻能將他一囚了事。
但今日再看,崔光形單隻影,視萬千利矢如無物,來這城下,難不成真是來敘舊的?
怕是早就降了那李承誌……
見崔延伯不應,崔光又往前幾步,堪堪立於足兩丈寬的溝壕之東。李孝先本欲替他傳話,卻被崔光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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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瞞你,老夫今日來此,就是來勸降的。今是不說胡漢有彆,也更不提良禽擇木而棲的屁話,隻為少死些人命……賢侄,左右不過身後之虛名,你又何苦置家人於不顧,更拖累這數十萬將士?”
見崔延伯依舊不應,崔光無奈道“實話實說老夫來此之前,李承誌屢次勸我,稱你膽色絕人,忠義無雙,誓與隴關共存亡,何必白費口舍。是老夫不忍這數十萬將士死與炮火之中,更不仁這天下猝然便多出數十萬孤兒寡母,是以才苦勸予他,來了這一遭……賢侄,三思啊……”
數十萬的亡魂,數十萬的孤兒寡母?
崔延伯心中一淩“莫非破關之後,李承誌還敢屠城不成?”
“何需屠城?”
崔光大聲喊道“欲以儆效尤,李承誌此次備足水澆不熄,連鐵都能燒化的磷彈,一旦開戰,便要縱火燒了這近千裡的隴山……更有甚者,他予三日之前,便暗遣奇兵,經渭水順流而下,去取你陳倉了。若無意外,陳倉已然易手,如今腹背受敵,你堅守這孤山死城,又有何用?”
順渭水順流而下,突襲陳倉?
崔延伯如遭雷擊,滿臉青筋暴起,愣了許久才怒聲罵道“李承誌,好個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