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卻不是密謀司寫的,而是西部敕勒中最大的部落首領鮮於慶。
他也是無意中聽達奚提到,四年前奚康生率軍征討高肇時,達奚曾授奚康生之令,往羈縻於薄骨律以北,沃野以南,邊牆以西的西部敕勒中安撫,以免被高肇所用。
奚康生威震北地,聲名在外,鮮於慶極為仰慕,連帶著對達奚這位奚康生的私生子也甚是禮遇。再加達奚忠厚,性情敦直,也不知二人怎麼看對了眼,竟成了八拜之交。
得知這個消息後,李承誌腦洞大開,讓達奚試著寫封信,看能不能說動鮮於慶歸附。
其實隻是試一試,李承誌的目的是試著能不能買通西部敕勒,若哪一日北攻六鎮之時,敕勒部能袖手旁觀,兩不相幫即可。
條件也很豐厚若鮮於慶答應,他就會在薄骨律置市,甚至鹽鐵都是互市的範圍之內。
畢竟自柔然反叛,高肇半征至今,西部敕勒與朝廷的互市已整整斷了六年之久。絲麻之類還可以用皮毛代替,鹽、陶等隻能高價從薄骨律、沃野等軍鎮高價購買。
最高的時候,一隻大羊才能換兩三斤鹽。
而便是如此,也隻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兩年不到。先是六鎮大亂,而後是李承誌數破薄骨律,屢次兵臨狼山。自那時,西部敕勒隻能在戈壁的鹽堿灘中找鹽。
那玩意不但苦,還有毒……
如今一聽所向披靡,連敗名將奚康生的李國公要在薄骨律互市,鮮於慶自然大喜。
何止是兩不相幫,鮮於慶甚至主動提出隻要李承誌給的價碼夠高,他隻需數月就能征集上萬騎兵,助李承誌征戰。
答應的如此隨意,更好像無緣無故的從天下砸來的餡餅,但李承誌卻信了七八成。
一是元遙接替奚康生都督六鎮之後,一改懷柔的政策,對兩部敕勒盤剝日甚。
主要還是因為敕勒族是天生的騎兵,元遙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兵源。
但敕勒部被高肇坑過一次,近萬族人被騙去高奴縣挖火油,最後全被薰死在了金明郡。所以一聽要征兵,便一百二十分的反感。
而不等元遙反應過來,便舉族往西遷徙了數百裡,更接近武威的地方。
當時李承誌無瑕顧及,隻能聽之任之。元遙更是不敢派軍深入西海腹地,倒是讓敕部休生養息了好幾年。
二則此消彼長,朝廷勢微,兩方又打的如此激靈,身為數萬帳的部族首領,自然蠢不到哪裡去。知道遲早都要做出選擇,更知道下注要趁早的道理。
所以跟李承誌提條件隻是借口,鮮於慶在隱晦的表示敕勒部的臣服之心。
東邊不亮西邊亮,真是意外之喜。
倒不是貪圖敕靳族的騎兵。
如今隻關中的降卒就近有二十萬,李承誌自己的兵源都多到用不完
他高興的是休生養息了數年的敕勒部中牛羊定然不少,可以用鹽鐵麻陶換成充作軍糧。
隻鮮於慶一部就近有六七萬帳族眾,牛羊千萬都有餘。怎麼也能買來個兩三百萬頭。
當然,差的還很遠。但蒼蠅蚊子都是肉,這半年來李承誌為了糧食幾乎愁光了頭發,哪怕是看到一截草根他都會瞅一瞅,是不是能吃。
又想到既將有源源不斷的糧食從河東送來,李承誌心情更好若無意外,今冬過後,便是西海與朝廷的轉折點。
自己的勝算更大了……
“孝先!”
“仆在!”
“傳令李會,令他接令即日出使敕勒西部,與鮮於慶磋議互市之事!再傳令涼州,知會大伯儘快籌集鹽、鐵、絲、陶等物,運至薄骨律……再予信中知會他二位,務必與落雪之前達成首市,無論馬匹、牛羊,或是皮毛,敕勒部有多少便換多少……”
“諾!”
待李孝先轉身下城,李承誌又溫聲笑道,“此事之所以交予大伯與李會,皆因薄骨律與武威占地利之便,你莫要多想。”
達奚再是短視,也知孰輕孰重。
再者李承誌向來賞罰分明,更有考功詞記錄在冊,達奚招撫西部敕勒的首功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
而如今正值戰事關鍵之時,放著好好的兵不帶,數萬大軍之統帥不當,跑去與胡族互商?
況且水軍正是初建之關鍵,離了誰也不能離了他。達奚頭吃腫了才會和李會、李始良爭功。
“是你想多了才對!”
達奚頭搖的波浪鼓一般,“我生怕你換個人來督建水軍,再令我去領軍,怎會多想?”
“放心,不會換的!”
李承誌笑著解釋道,“我恨不得明年開春就遣水師下河,順渭水南下,進擊洛京,怎會舍得將你換掉?”
“開春肯定是不行的,至多也就教會水卒操船、行軍、擺陣,無論如何也要操訓、演戰半年才可堪一戰。故而最早也要到夏收之後,立秋之時……”
看達奚認真的模樣,李承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好,就等明年立秋……”
笑聲未落,又聽身側的李聰提醒道“郎君,來了!”
李承誌聞言一頓,眯起雙眼往城下望去。
他與達奚說話的時候,太陽就已躍出地平線,此時天光大亮,看的極為真切。
約數裡外,一隊車馬足有百多駕,正順著渭水南岸緩緩向長安城駛來。
還真是經不起念叨?
剛剛才想到河東的糧草,不過兩刻,就到了眼下。
李承誌喜笑顏開,又掌一擊,朗聲笑道“你便是再忙,也不過耽擱兩三刻的時間,不如隨我下城相迎?”
達奚雙眼一亮,伸著脖子往城下瞅去。看到那一隊車馬,又疑聲問道“方才我尋到衙中,才知天都未亮你便出衙登城。我還以為你心血來潮,在視察城防,原來是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