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薑明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拿毛巾擦了擦手以後,扔給了家仆。
“擦擦臉吧,像喪家之犬。”
“謝薑爺。”
“月正軍怎麼樣了?”
“請了路神醫,胳膊是保住了,但脾氣大得不得了,昨天差點兒沒打死人,天天叫嚷著要見您呢。”
薑明道“匹夫之勇啊,眼界短淺。”
“薑爺,你要不去看看吧。現在他鬨得厲害,我真怕他發起瘋來,會,會……”
“會殺了我們?嗬嗬,他沒這個能耐。”
家仆嘴上沒說,但是心裡說,怎麼能不怕啊,這個人就跟惡鬼一樣,現在有沒有薑雲清救他們的命了,如果月正軍真的發瘋,殺了這一整個樓的人也不奇怪。
“他一直說被您騙了,我都聽不下去了。薑爺,您肯定不怕他,可我看他對您積怨不少,如果讓他跑出去了一通亂說,那……”
薑明想想倒的確是,當初為了殺薑雲清找上了這尊瘟神,現在好了,請神容易送神難。
之所以會覺得難,是因為自己殺不了他,這人的實力隻是略略遜色於薑明的那個奇葩二叔,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這就好像一個塑料袋,用的時候挺方便的,但用完了以後扔不掉,黏在手上,這就麻煩了。
“去見見吧。這老東西,自己的身份曝光了,反過來怪我,這麼多人都好好的,就他被張超看見了,那他把張超殺了也行啊,人殺不了,還要反過來怪我。”
薑明嘀咕著,像是在說一件很無關緊要的事。
可能在薑明看來,不過是死個人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生死之苦,怎麼能和他忍受的痛苦比。他漫長的人生,被無聊浸透,每天波瀾不驚的生活,就好像是對他狂妄的懲罰一樣。
無聊啊,透頂的無聊。
江湖高手,也隻是不會動腦子的無聊傻子。
這個江湖無聊太久了,從十七年前,那個有趣的女人死去之後,他的人生就陷入這懲罰般的灰暗。
有的時候,薑明隻有摸著自己獨自上那倒可怕的疤的時候,才能有活著的感覺。
那是唯一一個險些殺了他的人。
“走吧,去看看他怎麼了。”
薑明伸了個懶腰,和家仆有些害怕的樣子不同,他很淡定。
“薑爺,您小心點兒,他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我看他的樣子,像是瘋了。”
薑明笑道“有什麼好怕的,他大不了殺了我。可他不敢殺我,你們看他像看惡虎,其實他隻是一條被拴著鏈條的狗。我牽著那根鏈條呢,他不敢怎麼樣。”
家仆愣了一下,沒聽懂江湖這話的意思,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落在薑明的後麵了。
他快步追上去,小聲問“薑爺,什麼鏈條啊?”
薑明一直斷臂的袖子飄著,漫不經心道“他月家的名聲唄。他不敢殺了我,現在外麵沒有公開通緝他,可不是因為張超要放他一條生路。是因為韓坤,一定跟張超提過,要是公開通緝張超,會引得整個江湖分成月家和薑家兩派,掀起腥風血雨。韓坤這個人,膽子是小,但聰明得不得了。你說奇怪不奇怪,紀嫣然那麼聰明,就很好玩,可韓坤就很無趣。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會包庇他了,他月正軍的名聲會爛透整個江湖。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家仆聽得兩眼反光,豎著大拇指拍馬屁“高啊,爺,您果然是高啊。”
高不高他不清楚,反正馬屁先拍上去,但他覺得,薑明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月正軍就是一頭老虎,誰敢說自己抓住了我老虎的鏈條,那就是不要命了。
薑明從彆墅的中庭出來,穿過花園,去了另一側的房間。
仆人為他推開房門,裡麵傳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