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我謹代表熱那亞人民感謝弗朗西斯皇帝陛下和卡爾·馮·洛斯多夫伯爵閣下您！”
執政官辦公室裡，杜喬緊握著奧地利帝國使者卡爾·馮·洛斯多夫的雙手，激動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熱那亞的外交行動終於得到了成效，繼英國人之後，奧地利人也終於同意為熱那亞共和國背書。也就是說，在這之後隻要法國人繼續進攻熱那亞，那麼就相當於同時開罪英、奧兩個強國。
雖然法國人和拿破侖已經和全歐洲的打過好幾遍了，但現在法國正處在西班牙叛亂的當兒，即便他們有餘力拿下熱那亞，也應該不會冒著被撕毀條約的風險冒犯英、奧兩國。
不過杜喬正在和洛斯多夫伯爵談笑風生的當兒，熱那亞城頭駐守的新兵們和他們在亞曆山德裡亞的同僚一樣，在熱那亞城外無儘田野的天際線上，發現了那些逐漸擴大的、穿著藍色軍裝的黑影們。
提裡奧·卡塞朱培和他的三千名部下被已經投降了法國人的米歇爾·喬瓦尼騙進了亞曆山德裡亞城，很顯然的是在城內等待著他們的並非歡笑的意大利人和他們獻給勇敢戰士的美酒與麵包，而是勒費弗爾元帥和他的法國士兵明晃晃的刺刀。
事實上若非被勒費弗爾打了個措手不及，卡塞朱培和他的三千士兵麵對同數量級的對手應當占有優勢才對，但是麵對法國人居高臨下的射擊，由於入城而密集編隊的熱那亞軍隊遭受了極為沉重的打擊——法國人隻要裝好彈藥往人堆裡射擊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擔心打不中的問題。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提裡奧·卡塞朱培沒有等到喬瓦尼和克倫蒂諾的熱情擁抱，一馬當先的他還沒等和喬瓦尼寒暄兩句便被數名早已準備好了的法軍齊射而死。
勒費弗爾元帥並非不想一次性吃掉這三千名熱那亞士兵，但這些人進城越久便越容易發現破綻，說不定還會臨死一搏，想拚個魚死網破。
在勒費弗爾元帥的計劃中，隻要他們殺死主帥，並把當先的數百名士兵和後方的數千名士兵隔斷，便能在犧牲最小的情況下摧毀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卡塞朱培和被城門隔在城內的數百名士兵在法國人的齊射下很快被消滅殆儘，而被分隔在城外的數千名士兵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得同僚和長官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法國人的手裡。
他們大部分選擇了逃跑，不過從城門處向外逃跑顯然不是個正確的選擇，城牆上的法軍能夠如同狩獵一般地射擊逃跑的熱那亞軍隊——至於另一小部分，則選擇了投降。
那些逃出生天的士兵們也不打算回熱那亞了，他們知道熱那亞那些剛剛訓練幾天的新兵根本沒有辦法和法國軍隊抗衡，與其回去熱那亞繼續這無法獲勝的戰鬥，不如逃去鄉村避避風頭。
他們的長官已死，所謂忠誠和信念已經煙消雲散了。
而通過俘虜得知熱那亞守衛空虛的勒費弗爾則敏銳地抓住了機會，他知道此時正是熱那亞守衛最為空虛的時候，一旦讓那些逃散的士兵組織起來，或是熱那亞的新兵們獲得了更多的武器和訓練——對於大軍陷在巴伐利亞和西班牙的法國人來說將無異於一塊難啃的骨頭——至於向拿破侖的乾兒子請求援軍，先不說和奧地利軍隊對峙的意大利王國能否拿出可戰之兵，就是以勒費弗爾個人的麵子來講，他也不願意低聲下氣地向皇帝的乾兒子請求支援。
因此他果斷選擇了抓住戰機，將亞曆山德裡亞城委任給喬瓦尼後，他迅速率領剛剛結束戰鬥，還未經過休整和補給的法軍立即踏上了前往熱那亞的道路。
熱那亞城與亞曆山德裡亞城不同。作為地中海沿岸最大的城市之一，熱那亞擁有極為完善的城市防衛係統，雖然熱那亞的火炮早就被拿破侖拆走了，但那高大而厚重的城牆對於攻城方來說依舊是天塹般的存在。
一般而言，想要進攻這種防衛森嚴的城市，最好的辦法是收買內應打開城門。但熱那亞起義成功後立即開始了大搜查，幾乎所有的法國人和親法分子都被抓進了大牢，那些運氣好沒被發現的則隻能躲在角落裡苟延殘喘，再也掀不起大動靜來了。
而利用海軍直接從毫無防備的水路進攻也是一個極好的辦法，但眾所周知的是法國海軍在地中海的地位如同喪家之犬，掛著海盜旗、一直盯梢著法國地中海艦隊的各國“艦隊”又怎會放過如此良機呢？
但勒費弗爾元帥身為老將又怎會打這種毫無準備，給自己臉上抹黑的仗呢？事實上他在亞曆山德裡亞城所說火炮即將運達所言非虛，托拿破侖改善法軍糟糕的後勤的福，都靈的後勤部隊竟然不知從哪裡找到了幾門還沒報廢的老式四磅炮。
勒費弗爾的信心正是來自於這些火炮——畢竟隻要有了火炮，再堅固的城牆也是會被轟塌的。
看見那些雖然紀律嚴明、整齊劃一，但沒有火炮的法軍士兵，杜喬本非常有自信，他甚至和奧地利使者洛斯多夫伯爵誇下海口，一有機會便出城擊潰那些法軍。
卡洛斯也非常樂觀，畢竟缺乏火炮的軍隊幾乎沒有機會攻下熱那亞這種堅城——中國那種能用人海戰術堆城的不算。
整個熱那亞都處在非常樂觀的情況之中，所有人都在討論法軍久攻不破後那位驕傲的拿破侖皇帝被迫與熱那亞共和國妥協時的場景——為此臨時政府高層不停地誇耀英國和奧地利的使節，畢竟熱那亞的命運掌握在這兩個強國的手下。
以至於熱那亞人看見法軍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火炮的時候臉都綠了。
火炮的鑄造費時費力，但火炮的炮彈則完全不同，甚至連亞曆山德裡亞這種小城市都能在短時間內鑄造大量的炮彈——儘管當地的作坊並不願意為法國人賣命來危害自己的熱那亞同胞，但喬瓦尼和他的手下的刺刀卻能逼迫他們就範。
這個曾經有過偉大理想的兄弟會分部長已經徹底淪為了法國人的買辦幫凶——和那些站在曾經同僚屍體上的叛徒們一起。
儘管勒費弗爾的法軍都是些沒有經驗的新兵，但在他們不要命的火炮轟擊下，熱那亞的城牆已經出現了大規模的裂痕。
杜喬並非不想向英國的武裝商船和偽裝成商船的護衛艦借炮，但英國人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杜喬明白，這是英國人不想在城破後因為這些火炮的問題而被法國人抓住話柄——說到底熱那亞共和國不過是英、奧的一步閒棋，成功了能夠惡心到法國人和拿破侖，失敗了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置於親自下場或是支援火炮這種蠢事，英國人不會做也沒有必要這麼做。以英國人的性格，他們犯不著僅僅為惡心法國人一下而惹得一身騷。
每個熱那亞人都做了最壞的打算，隨著城牆的逐漸崩壞，英國人的商船往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到了最後，杜喬他們隻能目送英國和奧地利的使者坐上護衛艦離開。
熱那亞如果能在法軍的進攻下撐到他們的外交照會抵達巴黎，那麼一切好說。但隻要熱那亞城一破，所有的外交辭令都將會失去作用。
即便所有深愛著熱那亞的市民們一同祈禱，奇跡依舊沒有出現，法國人終究還是轟塌了熱那亞的一小段城牆，緊接著身著深藍色軍裝的法國人如決堤般從那一小塊縫隙裡湧了進來。
同亞曆山德裡亞一樣，勇敢的人們進行了最後的抵抗，但步槍和彈藥終究是太少，拳頭和刀劍麵對步槍和刺刀是顯得那麼的無力，法國人瘋狂地屠戮著任何敢於反抗的熱那亞人。每過一條街區就開始搶劫與縱火，和12年前他們在這裡所做的事情如出一轍。
勒費弗爾元帥自然知道這樣做隻會平白激起熱那亞人的仇恨，隻會遭受更堅決的抵抗，但他同樣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約束這支瘋狂起來了的軍隊。他隻能儘力把災難控製在最小範圍之內。
熱那亞人的抵抗並非徒勞無功，許多落單的法軍在搶劫時被熱那亞市民們殺死，但這樣又反過來激怒了法軍，他們開始有組織的搶劫與縱火，反倒造成了更大的破壞。
但熱那亞人依舊在抵抗，杜喬帶領著燒炭黨和兄弟會在城內逐街區與法軍展開巷戰——那些熱那亞商人們早就向勒費弗爾投誠以保存自己的性命和財產了。
“噓！”拉文德捂住了卡洛斯正要說話的嘴，拽著他躲在了窗下。
外麵的成群結隊的法軍正拽著無辜的熱那亞婦女，喝著從屋子裡搜出來的酒作樂，他們不會向這間早已被洗劫一空，隻剩斷壁殘垣的破屋子投上一眼——如果裡麵有活人的話另說。
卡洛斯隻在穿越前的曆史書上見過這一切，暴行是相同的，隻不過書籍上記載著的日本人變成了法國人，而無辜的中國人變成了同樣無辜的意大利人。
仇恨逐漸充滿了這個兩輩子加起來活了三十多年的男人的胸膛，這不同於他曾經在網絡上的聊天與爭執。擺在他麵前的並非那些戰鬥力加起來戰鬥力還不如一隻鵝的鍵盤帶路黨，而是貨真價實的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