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邵顯試圖引導陳柏洲正常交流。
“你幾歲?念幾年級?”
陳柏洲頓了頓,低聲道“十歲,四年級。”
“跟我一樣哎!”錢文傑聞言興奮道,“你在哪個學校念書?我是新搬來的,不過我媽說幫我轉去育英小學了,四年級三班,你呢?”
陳柏洲沒說話。
邵顯心思一動,真誠笑道“我叫邵顯,育英小學四年級一班,你應該也在育英小學讀書吧?哪個班?”
陳柏洲聲音很小,“一班。”
“哇,你們倆都在一班,那我也要去一班!”錢文傑不滿道。
邵顯卻愣住了。
要是沒有特殊情況,學生所在班級基本不會變動,也就是說,他跟陳柏洲同窗數年,居然對他沒有一點兒印象。
他剛才還問人家在哪個班,光想想就覺得尷尬。
“對不起啊,我不太記得班上同學。”邵顯麵上顯露幾分歉意。
這話倒是不假。他念書時候,除了同桌和幾個班乾部眼熟,其他同學基本很少能準確叫出名字。
而五年級以後的同桌,就都是錢文傑一個人。
陳柏洲微微點頭。
“邵顯,你說我也去一班好不好?”錢文傑依舊不死心,問新交的小夥伴。
邵顯給出中肯的建議“你剛換學校,班級已經分配好,再換的話恐怕不方便,而且現在是六月,快期末了,換來換去也沒意義,不如等下學期換到一班。”
“有道理!”錢文傑一雙濃眉舒展開來。
陳柏洲躺在床上,右眼緊緊閉著,眉頭蹙成一團,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邵顯見狀,不禁關切問道“你哪裡疼?我去叫護士。”
“我想上廁所。”
邵顯立刻起身,“那你起來,我帶你去。”
“可是手上插著針。”陳柏洲從記事起沒輸過液,所以一時間轉不過彎來。
邵顯正要笑,就聽錢文傑也撓頭問“是哦,那怎麼辦?”
……兩個小白。
他走過去,伸手握住架子舉起來,“這樣就行了。”
“邵顯,你好聰明啊!”錢文傑再次吹起彩虹屁。
邵顯歎口氣,少年,那是你經曆太少。
陳柏洲不禁目露崇拜,小聲道“謝謝。”
三人結伴去了衛生間,陳柏洲正要雙手解褲子,卻被邵顯摁住,“右手彆亂動,小心回血。”
錢文傑好奇“回血是什麼?”
陳柏洲倒是沒問,非常聽邵顯的話,單手解開褲子,開始放水。
在學校公共廁所習慣了,旁邊多兩個人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邵顯好奇瞅了一眼,嗯,沒比自己差多少,還算可以。他下意識忽略了一件事,眼前這小孩長期營養不良,骨瘦如柴,雖然現在是這規格,但以後可不一定。
陳柏洲穿好褲子,乖乖洗了手,重新躺回病床上。
錢文傑仍不放棄,“邵顯,回血到底是什麼?”
“你去問護士姐姐。”邵顯懶得回答。
他眼不見為淨,轉頭看向陳柏洲,卻見陳柏洲也睜著一隻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好吧,回血就是輸液的時候,手要是亂動,你身體的的血會倒流進針管裡。”
“為什麼會這樣?”錢文傑猶如十萬個為什麼附體。
邵顯“……我也不知道。”
還是放棄解釋吧,越解釋越沒有儘頭。
雖然沒回答出來,兩個孩子卻依舊崇拜他,錢文傑直白誇讚,陳柏洲含蓄表達。
過了一會兒,輸液完畢,蔡雅蘭和汪淑芬一起來接邵顯、錢文傑。
醫院裡有保姆看著陳柏洲,邵顯也放心。
“小洲,明天早上阿姨來接你出院,好不好?”蔡雅蘭溫柔說道。
陳柏洲乖巧點頭。
回到小區裡,錢文傑跟邵顯不舍告彆“邵顯,明天我能去你家找你玩嗎?”
見到邵顯點頭答應,他才興高采烈回家。
醫院裡,陳柏洲閉上眼睛,腦子裡滿是邵顯的樣子。
從記事起,加諸在他身上的,非打即罵。
柏美娟一直覺得他是個累贅,日日夜夜都咒罵他是野種,身上流的血是肮臟的。
嫁入陳家後,她為討好陳家父子,變本加厲折辱他,似乎這樣就能與陳家同一立場,就能證明自己是陳家一份子。
畸形的心理造就變態的家庭環境。
陳昌建工作忙,經常不在家裡,有時候忘記給柏美娟打錢,柏美娟就懲罰他一次,以此來賄賂陳煜在陳昌建麵前說好話,給她錢花。
可笑又可悲。
家裡、學校,到處都是陳煜惡意的聲音和拳腳,但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伸手幫助他。
這是他唯一一次觸摸到溫暖。
邵顯仿佛一縷冬日暖陽,照進他冰冷暗黑的屏蔽的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