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遊戲體驗師!
在這一刻喻封沉確信,他沒有來到真正的康椰,或者說七年前也沒有來過。
從在飛機上遇到金發法國小哥費洛朗開始,他的一舉一動就在彆人的視線中,無所遁形,他的行動也逐漸偏離了軌道。
費洛朗是個人偶,負責確認他是否成為了體驗師,連帶著,那鬼嬰也明顯不是巧合,而是對方放出來的試探。
司機是個人偶,負責載他前往一處假城鎮,也就是他現在踩著的土地。
城鎮中的所有人,包括路上的行人、小賣部主人,雕塑家,都隻不過是一個個與活人無異的人偶罷了。
或許……這,就是活偶?
“啪嗒”一聲,門關上了,喻封沉背對著門失神地站了很久,直到冷冽的風滲透進他單薄的毛線衣和牛仔褲裡,他眼中才逐漸找回焦距。
爸媽沒有開門追上來。
鄰居家的風鈴還在風中搖曳,房門開著,仿佛正在等著他。
定了定神,喻封沉向鄰居家走去,下午的短暫一瞥,他隻看見了一個女人。
金發,看不出年齡,站姿隨意,拿著煙。
一步步接近鄰居的家,他腦海裡又莫名多出了很多片段。
一個不算高的少年被金發女人抱起來轉了個圈,女人笑著說了什麼,摸了摸少年的頭發,少年也笑得很開心。
那是我嗎?
微微睜大雙眼,喻封沉努力想看清回憶中的景象,卻是一片模糊,最後什麼也沒有了。
而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一腳踏進了鄰居家的門檻,頭頂的門簷上,冰藍色的風鈴靜止了。
“進來吧。”屋內,一個優雅的女聲平和傳出。
喻封沉走了進去。
“彭。”身後的門自動關上了,屋內的燈光照出一片暖色調。
他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大廳方桌邊的女人身上,女人是正統的西方麵孔,金發藍眼,頭發盤在腦後,留下一撮卷發搭在鬢角,穿著深色的、鑲嵌彩色寶石的荷葉邊燈籠袖口裙,看不出年齡。
麵對她,喻封沉突然感覺尤為平靜,連不安都悄然褪去了。
他注意到了自己情緒的轉變,眼睛中黑霧流轉,通靈之眼已悄然開啟。
通靈之眼中的女人沒有一絲異常,既不存在鬼物的氣息,也沒有資格證上代表體驗師的氣息,她就像是一個氣質高貴的貴族,優雅是最貼近的形容詞。
“不要緊張,今晚我們有很多時間來交流,你不妨先參觀一下我的屋子,說不定會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呢。”女人唇角勾勒出一道淺淺的笑容,從容而疏離,雖然是白人長相,但中文說得非常流利,標準又有韻味。
喻封沉下意識聽了她的話,視線轉向彆處。
他才發現,這間房的裝飾風格與法國流行的風格不同,走的是英倫風。
深色係低調又奢華,大門左側的牆上伸出一排排木架,上麵密密麻麻擺滿了小臂大小的人偶,有的穿著長裙,有的穿著和服,還有的……一身京劇行頭,青衣花旦扮相。
“咿……呀……”僅僅是看了兩秒,喻封沉就聽到了戲腔的囈語,激活詛咒體質那天看到的京劇女子身影似乎有了答案,這次,記憶中的青衣終於有了臉。
很美。
濃厚的粉飾將她真正的容貌遮蓋,但那份寵辱不驚、是非奈何的氣質卻讓人憐惜。墨色長發上點綴著銀飾,黑色長裙隨舞翻飛,潔白的水袖在空中劃出單薄而柔軟的弧線。
與牆上放的小人不是同一個,但足以讓喻封沉產生聯想,找回一些記憶。
他曾經在這間屋子裡,坐在地上,仰頭看青衣姐姐唱戲。
彆過頭去看向右側,那邊擺放著一尊尊與活人差不多大的人偶和雕塑,各個都精致得令人心驚。
在中間,正對著大門的方向,女人的身後,是一個黑色的石製工作台,上麵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刻刀和上色材料,還有沒來得及拚裝起來的人偶部件。
他在女人從容地注視下走至工作台前,伸手拿起了一張雕刻到一半的臉。
眼睛部位是兩個輪廓優美的葉型空洞,鼻梁挺翹,嘴唇形狀也刻了出來。
這張臉大小與真人沒有區彆,拿在手裡不怎麼輕,喻封沉把它往臉上一蓋,仿佛一張麵具,隻是終究與他的臉不太相符。
“想試試做一個嗎?”女人語調上揚,似乎帶著笑意,可給人感覺笑不及眼底。
喻封沉回頭,手裡還抓著“麵具”,他全身都緊了緊“你什麼意思?”
“如果是你的話,雕刻細節這種事,應該很快就學會了。畢竟,你小時候總圍在我旁邊看我製作它們。”女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踱到了他身邊,拿了隻尖頭刻刀放在喻封沉右手裡,把自己的手覆在喻封沉手上,帶動著喻封沉將刻刀移至左手拿的那張未做完的臉上——
小時候?喻封沉一呆,女人的手給他的觸感太熟悉了,仿佛在很久以前,他就是被這雙手小心翼翼、一下一下的雕刻出來的。
安德爾的話在他腦子裡浮現。
……
早已猜測自己不是人的喻封沉看著餐盤裡盲村瞎子的臉,實在是不忍下口。
戴著禮帽的紳士鬼物微笑著等待著,選擇了自己死亡的這位客人,還要猶豫多久。
終於,喻封沉眼睛一閉,將那張甚至還在呼吸的臉一股腦塞進了嘴巴裡,強烈的惡心感讓他一邊吃一邊胃部翻湧,待全部咽下去後,他扒著餐桌,不斷地乾嘔。
看著狼狽不堪的他,安德爾先生有了一些驚訝“沒有死亡,原來你與人類之間的差距比我想象中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