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萬世,我隻一拳!
那排擠得嚴嚴實實的壯漢散開了,露出了一張十分蒼老的臉龐。
須發皆白,一張滿是溝壑的老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斑點,就像燒皺了的熟羊皮。
老人佝僂著腰,手裡拄著一條比他高得多的棗木杖,杖端下吊著個鋥亮的鐵碗。
恍然間,秦衝似乎記起了另外一張臉龐,那是一個臟兮兮的叫花子,卻時常咧開小嘴嘻嘻地笑著,手裡也是攥著一根棗木棍,腰間吊著一個潔白的陶瓷大碗!
他直到最後也不知道,那個陶瓷大碗叫做“海鯤簋”,居然是一件下品仙器!
凡界的人對仙器沒有準確概念,有時候叫它“仙器”,有時候卻叫它“法器”。
秦衝怎麼也沒想到,在仙界,在這個恐怖的無儘沼澤之內,在這座大山裡,在這個詭異的山穀中,他居然看到了這麼一個老人,一個和雲姑十分相似的老人!
他忍不住就想問道“你在凡界,是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啊?”
但還好,他生生忍住了。
便聽那老人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小夥子,你看到我,好像很有些驚訝啊?”
這時那些壯漢全都恭恭敬敬地彎下了腰“長老,您來了?”
秦衝鎮定一下心神,問道“你就是長老?聽說你想要見我們?”
“放肆!”朱斜陽立即叫了起來,“怎敢對長老不敬?”
“我不敬你又敢怎麼樣?”秦衝猛地轉身,“彆以為我不敢宰豬!”
朱斜陽氣得滿臉通紅,那長老卻豎起一隻長滿了老年斑的枯手,止住他憤怒的咆哮。長老望著秦衝,笑道“你是怎麼知道他是野豬的,又是怎麼抓住了我們致命的缺點的?”
秦衝笑而不答,卻轉了個話題“如果長老隻想問這些的話,那就請讓我們借用一下暗淵井吧。長老放心,您若是願意一借,在下一定銘記長老的恩情,絕不敢稍有忘記!”
長老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忽然失笑“九大仙宮的老爺,現在隻敢用這種下作的方法了嗎?”
朱斜陽一驚“九大仙宮?長老,不隻是無儘仙宮嗎,怎麼……”
長老擺了擺手“自然是九大仙宮。你以為一個無儘仙宮,能夠培養出這等少年英傑,又舍得把他們派出來?如果不是皇極、明汐那些大仙宮,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的缺點?”
他抬起渾濁的老眼,望向湛藍的天空“不要害怕,就算他們來了,大不了……”
秦衝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他們來不了,你們根本就不需要害怕!”
“為什麼?”朱斜陽一愣,但秦衝的話似乎是他的救命稻草,甚至讓他忘記了秦衝剛才的不敬,“你居然敢說這樣的大話,難道你能左右九大仙宮的行動?”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九大仙宮的奸細。聖殿又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他們怎麼找得到?”
朱斜陽又揚起了拳頭“你還不老實,你想要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秦衝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野豬,放下你的拳頭,不要真的惹惱了我,我真的會打你!”
朱斜陽恨得咬牙切齒,那長老卻擺著手笑了,笑得都喘起了粗氣,喉嚨裡吐出幾口黏稠的濃痰,沙啞著聲音笑道“小夥子,彆逗他了,咱們進聖殿裡說話吧!”
秦衝早看到在這群壯漢身後,山穀深處有一座大殿,頂蓋、牆壁,都是墨一般的黑,卻在殿門前豎著一麵大旗,隻是隔得太遠,那金黃的旗麵上畫著的圖案,他卻看不清楚。
此時跟著長老走到大殿前,卻見它活像一頭伏在地上的老虎,那旗杆就像鋼鐵般的虎尾。而那殿門,則像陰森森的虎嘴,甚至門簷上有一排雪白的燈籠,就像老虎的一排獠牙!
就連殿門上方的那塊匾上,寫著的也是三個字嘯虎殿!
“不是聖殿嗎,怎麼又變成嘯虎殿了?”
秦衝皺著眉頭,低聲說著,卻聽朱斜陽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是九大仙宮的奸細?”
他翻翻白眼,乾脆不回答了,免得被這頭蠢笨的野豬給氣死。
卻聽秦茹輕聲笑道“九大仙宮很不得了嗎,敢讓我們兄妹倆給他們當奸細?”
長老看在眼裡,眉頭輕輕鬆開了。九大仙宮的規矩是非常嚴格的,隻要是他們門下弟子,就沒有敢用這種語氣說起九大仙宮的。看來,這兩個年輕人真的不是九大仙宮的人。
他當先走到大殿上,在一張不知用什麼獸骨製成的椅子上坐下來,又問道“老朽還是搞不清楚,你是怎麼看出這是聖殿的,又怎麼看出我這弟子是野豬的?”
秦衝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笑道“其實是晚輩有些唐突,朱兄莫要見怪。其實,早在朱兄剛見到我們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疑了,隻因為朱兄出現得實在有些詭異。”
他一下子前倨後恭,反倒把朱斜陽弄得有些無所適從,當下冷冷地哼了一聲,卻沒說話。
秦衝又道“晚輩的神識有些特殊,比同境界的要強大一些。朱兄一路來雖然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但我既然懷疑在先,就暗中用神識試探過朱兄幾次,可惜,朱兄好像並沒有察覺。”
朱斜陽一驚,提著那柄鋤頭,問道“你居然用神識試探我?怎麼可能?”
長老重重地歎道“在聖殿年輕一輩中,小朱是化形最為成功的一個,居然也被你輕輕鬆鬆就識破了,唉,看來我們確實想得太過簡單了。”
秦衝沒有問他想的是什麼,而是輕聲笑道“其實同樣和三劫中階妖王相比,朱兄的神識也算十分強大了。但妖獸和仙人畢竟是有不同的,僥幸,在下神識又比朱兄強大一些,所以晚輩才能識破。不瞞長老,晚輩的目標是聖殿中的暗淵井,所以就隨著他一起來了。”
長老看著他,問道“你想借助暗淵井,是想上天呢,還是入地?”
秦衝答道“入地,我想回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