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顧青城！
顧青城靠著牆，看了這條信息兩秒鐘之後，對著這個號碼回撥過去。
停頓三秒鐘之後，電話接通，在另外一頭聲音有點嘈雜，但是不出所料。男人的聲音依舊清明，一如往昔一般。
不待顧青城開口詢問，對方已經說“我回來了。”
顧青城雙肘撐在欄杆上，俯身看著下麵一片黑影，淡笑了一聲“你回來了，第一個發短信給我，不怕我直接把定位給緹娜發過去？”
“你怎麼知道我第一個短信是發給你的，我要是群發的呢？”
男人笑了兩聲，比起第一句話，嗓音略微低沉了不少，“不過，我這次回來，是以另外的身份回來的。給你提個醒，到時候彆嚇到。”
“哦？”
“就這樣。我這邊還在忙，先切斷電話了。”
顧青城聽著耳中忙音，便已經將這個號碼發給了董哲，讓董哲查一下號碼的所在位置。
不過半個小時，董哲就打過電話來。
“是在廣西，是今天辦的新卡，從營業廳的記錄上來看，就接到過你這一個電話。”
“好，我知道了。”
這種臨時辦的新卡，恐怕在接到顧青城電話的同時，就已經被丟進垃圾桶內了。
顧青城收起手機，凝望著幽深黑暗的夜色，以及很遠的天空的一顆明亮的北極星，在c市那種夜光璀璨中。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明亮星星。
身後的門打開，響了一聲。
楊拂曉扶著門框叫道“顧青城，吃飯了！”
顧青城抬手將已經快要燃儘在指間的煙蒂在欄杆下麵摁滅，抬手扔進了靠牆的一個垃圾桶內，轉身進了門。
這一次的晚飯是外婆做的，比較簡單的飯菜，玉米粥還有蒸的熱氣騰騰的饅頭。炒了兩個菜，一個青椒肉絲，一個炒包菜。
外婆原本還怕顧青城吃的不習慣，但是顧青城還真的是給外婆捧場，一個人就喝了兩碗粥。
吃過飯，楊拂曉站起來收碗，外婆對顧青城說“小顧，你跟著我過來。”
楊拂曉收碗的手一頓，看著外婆帶著顧青城走進外婆的臥室內，便也在後麵跟著。
楊老太太轉過來，直接拍了楊拂曉的腦門一下，“你跟著進來乾嘛啊？去洗碗去。”
楊拂曉揉了揉腦門，“外婆啊，我怎麼感覺我不是你的親外孫女啊，顧青城不是你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親孫子吧。”
“瞎說什麼！”
楊老太太又在楊拂曉腦門上打了一下，楊拂曉眼巴巴地在門口站著。房門在眼前頭關上，嘭的一聲，拂了一點風。
她貼著門站著，想要聽一聽裡麵的說話聲，卻無奈一點聲音都沒有，聳了聳肩，索性轉身去收碗了。
房間內，楊老太太坐在床邊，而顧青城站在桌前。
“小顧，你也坐。”
顧青城微笑著擺手“不用，我站著就好。”
他穿著微薄的一件黑色羊絨衫，臉上帶著笑，讓楊老太太看了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值得依靠。
楊老太太從枕下拿出一個紅色的紅包來，給顧青城塞在手中。
顧青城自然是推脫不要“外婆，你這是……”
“彆推拒，給你就收著，裡麵就兩百塊錢，不多，”楊老太太將紅包硬生生地給顧青城塞在手中，“我沒什麼盼頭，女兒也離家出走二十多年沒有音信，現在唯有一個外孫女在身邊，想要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你對拂曉好，我知道，看在眼裡，所以，這錢你收著，就當是給我一個承諾。”
老人家手掌心的粗糙感捏著顧青城的手背上，他低頭看了一眼楊老太太眼中的目光，點了點頭“這錢我收下。”
在臨走前，顧青城轉過身來，問“外婆，我這邊關係比較廣，可以幫你找找你女兒。”
楊老太太擺了擺手“已經二十年了。”
她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來，“這是我女兒二十歲生下拂曉的時候。”
顧青城轉身走過來，從楊老太太手中接過照片，看了一眼上麵的女人，低首的黝黑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楊老太太歎了一聲“這麼長時間了，之前給派出所報案，過去十年就已經判定為死亡了，我現在不求能找回來，隻想著她好好的活著，在中國也好，在國外也好。”
“這些話我沒給拂曉說過，她對她母親沒什麼記憶，再三提起也隻會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小顧，你也彆跟她提起。”
顧青城點了點頭“外婆，這張照片您有用麼？”
楊老太太擺了擺手“沒什麼用處。”
“我先收起來了，我找人去查一下，有消息了就第一時間告訴您。”
“好。”
………………
最後一晚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睡覺，楊拂曉靠著顧青城的肩膀，抬頭指著天花板上的貼紙。
“你看。”
顧青城順著楊拂曉手指的方向，看上去。
天花板上，除了有一盞燈照明燈之外，周邊貼了很多哆啦a夢的貼紙，顏色已經陳舊的多了，顧青城之前來到楊拂曉的房間內就注意到了。
“很喜歡哆啦a夢？”
楊拂曉點了點頭“當初我第一次知道哆啦a夢，還是端午告訴我的，端午就是乞丐叔叔的兒子，一些大孩子總是叫他小乞丐，但是我和林子卻一直都叫他端午。”
顧青城抓起楊拂曉的手納在掌心內。
楊拂曉的手很小，白而細膩，顧青城用一隻手就可以滿滿的握住楊拂曉的兩隻手。
“他對我說，你知道哆啦a夢代表是什麼嗎？是夢想，是可以吃飽穿暖，是可以從口袋裡變出一件又一件的東西，是可以想要什麼就擁有什麼，”楊拂曉笑了笑，“顧大大，你知道不知道，我在看過哆啦a夢之後，特彆想要變成裡麵的大雄，哈哈，有一個擁有萬能口袋的小叮當。”
顧青城側首看著楊拂曉臉上的表情，細膩柔嫩，嘴角帶著笑。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發心，一隻手勾著楊拂曉的下巴，向上抬起，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楊拂曉的下巴，吻落在她的眼瞼，繼而落在她的臉頰上，向下落在唇上。
每一次顧青城親吻她的時候，楊拂曉都會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心臟猛地跳漏一拍，在猛地加快，忍不住就伸手環住了顧青城的肩膀，回吻了他。
似乎在楊拂曉這種主動下，顧青城便也不再繼續下去，任由楊拂曉用她那淺顯的可憐的吻技來取悅他。
而就在細嫩的雙唇糾纏，楊拂曉舌尖試探著撬開顧青城微闔的齒關，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室內的喘息。
楊拂曉想要退後一步，去拿手機，卻不料被顧青城一下子攬住了腰身，“挑逗完了就想走麼？”
“不是，我手機響……”
楊拂曉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顧青城將接下來的話含進了口中。
緊接著，就是一陣如同狂風驟雨般的吻。
房間內的呻吟和喘息聲，才剛開始，綿延不絕，楊拂曉覺得仿佛有大力的海浪一波一波地衝擊過來，她就好像是一尾銀魚，被拍打在岸上，沒了水。
在桌上的手機，響過七八聲，終於停了下來。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沒有再響過。
………………
遠在c市，在護城河的河堤上，孟曦聽著耳中溫柔女聲說出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手臂頹然地放下，望著河堤下波光粼粼的河水，自嘲的笑了一聲。
這個世界上，來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等到走的時候，還是自己一個人。
隻能靠自己。
在需要的時候，什麼朋友都靠不住。
薑力揚的話言猶在耳。
“孟曦，人都是往高處走的，沒有道理我會綁死在你這一棵樹上！彆每一次感情出現問題都埋怨彆人，都把過錯推到彆人身上！誰都不欠你的！就彆說我們沒有結婚，就算是結婚了，還能離婚！”
孟曦氣的渾身發抖。
但是，生氣的同時，更多的是心傷。
不管是孟奶奶的去世，還是孟鵬三番五次地向她要錢，她都始終有一個信念，就是大學在一起四年的薑力揚。
而現在，這個信念也轟然倒塌了。
孟曦想起下午和薑力揚見麵的時候，薑力揚穿著名牌的西裝，手裡挽著一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千金小姐，從餐廳裡走來，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而她，穿著最廉價的衣服，在餐廳的角落裡，不敢抬頭。
這是第一次，她在彆人的麵前感到自卑。
兩人走過來，劉麗麗忽然“咦”了一聲，“誒，力揚，你看看那女的穿的衣服，真的是……穿著那種衣服還敢進這種餐廳，也不怕被人給轟出去了。”
薑力揚順著劉麗麗手指的方向，自然看到了坐在角落裡孟曦。
劉麗麗瞥了一眼薑力揚，“那女的是不是你前女友啊，我才發現，那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劉麗麗說著，就兀自拉著薑力揚的手向孟曦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站在桌前，“誒，你……好像不是。”她轉過頭來，“你認識她麼？”
薑力揚看了看孟曦，攬過劉麗麗的腰，“不認識。”
四年的戀愛，到現在，在自己心裡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回憶，在彆人眼裡，也不過就是一坨狗屎，已經視而不見了。
這句“不認識”，無疑是壓垮孟曦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頭到尾，孟曦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一眼。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就剛好看見劉麗麗轉身，留下對她傲慢的一眼。
護城河邊很冷很冷，已經深夜，河邊人很少，隻有掉光了葉子的柳枝，在冷風中被刮的張牙舞爪，無比猙獰。
孟曦看了一眼手機，楊拂曉依舊還沒有回電話。
她閉了閉眼睛，站起身來，向河堤下的樓梯走去，一步一步。
觸及到深秋冰冷刺骨的河水的時候，孟曦瑟縮了一下。
她會遊泳，如果會遊泳，卻要選擇溺水而死，傳出去是不是會被笑死？
孟曦已經不想多思考什麼了，她腳下一空，便沒入了水中。
水冰冷刺骨，孟曦渾身打了顫，強製自己不要遊泳，放重了身體，緩慢下沉，沒有用閉氣的技巧，漸漸沉入，呼吸越來越逼仄，。
意識縹緲的最後一刹那，她好像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死是最懦弱的表現，你想要你奶奶在天之靈不安，那就死，你想要你前男友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你隻有一句被河水泡的發白的屍體，那你就死。”
孟曦腦中猛地閃過一道亮光，在意識最終回籠之際，她忽然雙手劃水，一下子從水麵上浮了起來。
她不甘心，不甘心讓親者痛仇者快，不甘心就這麼死了，但是來了這世上一遭，卻還什麼都沒有得到。
本以為剛才聽到的話是幻覺，卻沒有想到，是真的。
雙手拂去臉上的冷水，孟曦愕然地看見，在岸邊，站著一個男人。
………………
安靜的小縣城內，小房間內，楊拂曉累的不行，拂在顧青城的胸膛上，一動不想動。
顧青城手指輕扣著楊拂曉的腰“去洗澡了。”
楊拂曉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就從口中咕噥不清的說出一個字來。
顧青城便翻身，抱著楊拂曉進了浴室去簡單的衝洗了一下，將她抱回到床上，自己才重新回到浴室內去衝洗。
從浴室內出來，楊拂曉靠在床頭，迷蒙地睜著眼睛。
“剛剛是孟曦給我打電話的，但是我給她回電話沒有人接，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
她心裡有點慌，孟奶奶的離世，還有薑力揚的背叛，短短一個月，孟曦已經經曆了天上地下的區彆。
顧青城擦著頭發，微微蹙眉，“你……”
“啊，接通了！”
楊拂曉忽然叫了一聲，顧青城索性閉上了嘴。
“我剛剛沒有聽到你電話，你沒事兒吧？”
“沒什麼事兒，我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孟曦的聲音過分鼻塞，像是感冒了。
楊拂曉說“我明天回去，你感冒了？”
孟曦吸了吸鼻子，“嗯，吃藥就好了，沒什麼事兒了，你安心睡覺，明天公司裡見。”
孟曦沒什麼事兒，楊拂曉便放下心來了，關了手機，順從地鑽進被子裡，拍了拍一邊的空地，“顧大大，快點睡覺了！”
看見顧青城黝黑瞳仁裡一抹光，楊拂曉舉起手來“這一次純睡覺！我絕對沒有精力再來一次了！”
顧青城莞爾，掀開被子躺在楊拂曉身邊，環住她的腰。
的肌膚相貼，楊拂曉向後縮了一下，被顧青城攬的更近，“睡吧。”
………………
翌日清晨，楊拂曉起的比較早，幫外婆把水桶拎下去，給種的一些簡單的蔬菜澆了水。
楊拂曉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旁邊，看著外婆用水舀將家裡洗菜的水澆在土壤中，揉了揉鼻子。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楊拂曉說，“要不然我不走了吧，我在家裡陪您。”
楊老太太直接轉過來，拿著手中水舀在楊拂曉頭上敲了一下，“說什麼傻話，人是要向前麵走的，懂得回頭看看外婆就好了，窩在家裡，坐吃山空啊？”
楊拂曉揉了一下腦門“外婆！”
其實她已經空了，還要還顧青城的債。
過了一會兒，楊拂曉起身，把水桶中，用水舀舀不出來的水都倒進菜地裡，轉過來問外婆，“你還記得我媽麼？”
“記得啊，走多長時間我都記得。”
說真的，外婆對於這一點真的看得開。
楊拂曉對於母親的印象已經差到了極點，拋棄她和外婆，然後一走就是將近二十年杳無音訊，楊拂曉甚至有一段時間都詛咒她去死，永遠也不要再一次出現在這裡。
外婆的身體還不錯，楊拂曉去醫院領來的化驗單，除了作為老年人都有的器官功能衰弱之外，並沒有什麼隱性疾病。
楊拂曉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婆不舍得給自己花錢。
所以，臨走前，楊拂曉問顧青城借了兩萬塊錢，給外婆辦了一個存折，臨走前，壓在外婆的枕頭下麵，才離開。
楊拂曉踩著陽光的影子，伸手勾住顧青城的手，轉臉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勾唇笑了笑“顧大大……”
“嗯？”
顧青城側過臉來，微微低首看了一眼楊拂曉，早風吹起劉海，飄散在兩邊。
“沒什麼，就是想要叫叫你。”
楊拂曉微微拉緊了顧青城的手。
其實，她想問你喜歡我麼？你願意娶我麼？
但是，現在問，總歸還是早了一些，楊拂曉並不想要因為多問了這一句話，而把和顧青城之間好不容易擁有的這種甜蜜的感覺衝散。
和顧青城並肩走在街巷之中，聽著遠處響起來的打豆漿的叫賣聲，楊拂曉回頭看了一眼，腳步略微一頓。
希望下一次回來的時候，一切都還如同現在這般美好。
………………
回到c市，回到亞寰，一切又都重新回歸正軌。
重中之重的依舊是經貿論壇，三天的時間，其實很多事情方樹基本上已經安排好了，距離經貿論壇正式開幕也就還有一周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