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看吳鉤!
四十六、碧玉斑指(二)
那蒙麵老者咳嗽不止,彎著腰,雙手按著右脅,顫巍巍的站不直身子,顯是受傷不輕。
他又隔了片晌才緩過氣來,微微搖頭,慘然道“我等技不如人,落入你手,無話可說。姓葉的,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你給老夫一個痛痛快快罷!”
雙目一閉,不再說話。
其時山林中死傷一片,兵刃散落,血跡殷然。放眼望去,數十名蒙麵人有的蜷縮一團,有的昏迷未醒,有的呻吟呼號,更有的在地下滾來滾去。
葉天涯長劍一擺,嘿嘿一笑,道“這裡可是荒山野嶺,人跡罕至。列位又都是小爺的俘虜。我便是將你們個個都一劍殺了,暴骨荒林,膏於虎狼之吻,想來也沒人替你們收屍罷。”
頓了頓,又道“老英雄,我敬重你們邊老候爺乃國之柱石,曾經戍邊多年,保境安民,軍功顯赫,算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這樣罷,隻要你肯說出貴府如何得知我行蹤,還有適才逃脫的那個家夥是誰,我便不為難你,如何?”
蒙麵老者仍不時的咳嗽喘息,搖頭不答。
葉天涯連問幾句,那老者始終雙目緊閉,一聲不出。
葉天涯笑了笑,一回身,走近夏懷德身前,右手長劍一挺,指在他喉頭,一般的嚴辭盤詰。
豈知夏懷德為人倒也真硬氣,向這少年瞪眼凝視,眨也不眨,任憑對方如何持劍威嚇,竟也一言不發。
葉天涯頗感意外,環顧林中,左手一指在地下輾轉呼號的幾人,冷冷一笑,陰森森的道“老英雄,夏老二,你們兩位以為自個兒嘴硬死挺,我便奈何不得?好,好!今天小爺便大開殺戒,一個個嚴刑逼問。問一個殺一個,我就不信這裡的幾十個活人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骨頭。哼哼!”
說著故意長劍虛劈、刷刷之聲不絕,聲勢駭人,一步步走將過去。
那老者忽地睜開眼睛,叫道“且慢!”
葉天涯停步回頭,懶洋洋的問道“乾嗎?”
那蒙麵老者道“‘辣手書生’,你也不必再個個盤問了。到了這步田地,尊駕不用猜也知道我們是奉命來殺你的。實不相瞞,若是我等有人出賣了主子,大夥的身家性命、妻兒老小,全都難於存活。”頓了一頓,歎道“葉少俠,當日尊駕曾經在穎州多次放過小候爺不殺,足見宅心仁厚,並非草菅人命之徒。今日我等慘敗,彆無所求,念在兄弟們都有一家老小的份上,請少俠給個痛快罷!”
葉天涯聽他說得悲壯,心頭一凜,動了惻隱之心“看來我這個‘辣手書生’真的‘辣手’出了名啦。唉,我又怎會當真胡亂殺人?”
微一凝思,轉身過來,臉上不動聲色,淡淡問道“老先生貴姓?”
那老者道“好說,小老兒姓嚴。”
葉天涯淡淡的道“其實即便你們不說,我也早知道剛才拋下你們逃走的便是‘銀槍公子’邊正。哼,我們可是老相識了。我真正好奇的是,昨天除了饒彬饒老三之外,貴府中還有誰見到了我?”
嚴姓老者一愕,失聲叫道“葉少俠,你、你怎地知道逃走的是小候爺……還有,你說昨天饒禿子見到了你,當真?”
葉天涯心下暗笑“還真被我猜到了。適才在旁偷瞧、騎馬逃走之人果然是邊小候。”搖頭道“千真萬確。饒老三昨晚跟我說,他受夠了夏懷德夏老二的鳥氣,早就不想在邊候爺手下乾了。反正該說不該說的,那老小子都跟我說了……”
夏懷德一直怒目咬牙,不言不語,這時忍不住插口道“姓葉的,饒老三當真這麼說?”
葉天涯強自忍笑,道“是啊。那廝說這些年來,他出力最多,卻每次都是被你搶了頭功。若論真實本領,你夏老二又怎能跟他饒老三比?還說他乃堂堂漢子,可惜未遇明主,明珠投暗,還偏偏為你副貳,受儘小人閒氣,活得忒也窩囊。他早就想好好的出這口惡氣了。”
他這番話雖屬杜撰,卻也全非誇張。試想饒彬昨夜下毒行刺,便是為了升官發財,自也是不想再屈居夏懷德之下。
夏懷德氣得臉如巽血,咬牙切齒,“叛徒”、“直娘賊”、“狗雜種”、“烏龜王八蛋”的罵個不休。
嚴姓老者歎了口氣,搖頭道“難怪一早大夥兒動身之時,到處不見饒禿子人影。因他一人,壞了候爺大事,唉!”
葉天涯越發好笑,心道“如此一來,饒彬吃不了就得兜著走了。”又想“饒老三啊饒老三,你昨夜以下三濫的手段謀我性命,我也不殺你,隻這般編排你一下,讓你再也回不了邊府。如此一來,哥兒倆也算是扯直了。”
嚴姓老者、夏懷德及受輕傷的部分清醒之人都眼睜睜的瞧著這青衫少年,不知他如何處置自己一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