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中亭左手拿著那枚玉斑指。手指微微顫抖,玉斑指也微微顫抖。
他心中驚疑不定,怔怔的望著葉天涯,問道“小老……葉兄弟,啊,不對,應該是葉公子,你、您當真是外地來應試的舉子?”
聲音甚是乾澀。
葉天涯微微一笑,道“是啊。衛三爺你又何以明知故問?”
衛中亭默然半晌,遲疑道“這枚‘碧玉斑指’是誰給你的?”
葉天涯悠然道“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中年人。怎麼啦?”
衛中亭搖搖頭,目光中神情變幻,又低頭默然。
葉天涯微笑道“衛三爺,這枚斑指的主人說,三兩日內,讓我持此物去見他。事關學生的前途,煩請尊駕好生鑒定鑒定。”
衛中亭聽了這話,心頭大震,酒意儘消,霍地站起身來,忙不迭的將那斑指放在桌上,陪笑道“葉公子,我,在下,衛三兒有眼不識泰山……適才言語間多有冒犯,務請公子爺海涵。無論如何,您大人大量,千萬彆跟我一般見識。告辭了。”
葉天涯好生奇怪,皺眉道“衛三爺,這話從何說起?你又幾時冒犯我了?再說,你是為了我的前程而來,乃是出於一番好意啊……”
說到這裡,卻見衛中亭神色大變,身子篩糠般發抖,牙齒相擊,答答幾聲輕響。
葉天涯又問“衛三爺,你怎麼啦?”
衛中亭東思西想,心神不定,哭喪著臉,顫聲道“葉公子,先前我跟你所說的全是酒後胡話,混賬話,玩笑話。唉,都怪我居心不良,財迷心竅,想騙您一個外地來的後生的財物。我,我真是該死,該死之極。……告辭。”
他勉強一笑,臉色卻十分尷尬,不知想到甚麼,愈想愈是害怕,額頭汗水涔涔而下。
突然間深深一揖,退了幾步,慢慢的轉身而行,驚惶之下,彷徨無主,也沒瞧到前麵的門檻,腳下一絆,咚的一下撲倒在地,登時跌了個狗吃屎,鼻血長流。他痛得叫了一聲“啊喲”,隨即撐持著爬起,頭也不回,三腳兩步的逃下樓去。
葉天涯沒料到這枚玉斑指竟爾將一向趾高氣揚、神氣十足的衛三爺嚇成這副樣子,也自呆了。
他望望門口,又望望桌上斑指,不由得滿腹狐疑。
他心下盤算“今日在山上嚴景林臨去之時專門提及這枚斑指,究竟是怎麼回事?牛四、孫七之流的市井流氓認不出來,饒老三這等候府武師也不識得,衛中亭雖然認了出來,卻又嚇得什麼似的。也不知他在害怕什麼。”
轉念又想“能讓衛中亭這種人嚇壞的玩意兒,決非尋常之物。忠順王居然以此為信物,看來他想讓我做的事情定是千難萬難,或者九死一生、凶險之極。然則我究竟答不答允?”
想起今日山中遇襲,局麵之凶險,此刻思之猶有餘悸,倘然手腳稍慢,立遭不測。又想如果邊家父子以類似手段來加諸牛樸一家三口身上,豈非凶多吉少?
言念及此,不由自主的打個寒戰。
霎時之間,他腦海中如電閃般連轉了無數個念頭,不知安平候父子下一步又將如何對付自己,這倒也罷了,但又恐他父子手下的探子打聽到穎州“牛記茶館”的線索,忖道“事不宜遲,我得去見忠順王,看看他讓我做的是甚麼事。最好他府中的那個趙總管沒有騙我,無論成與不成,都不打緊。唉,希望如趙總管所言,邊家父子之事,忠順王或可真的能設法從中化解。”
他心中計議已罷,便即走出店房,來到街上,又雇了一輛大車,徑往皇城而去。
申牌時分,來到一座牌坊外,車子停下。
車夫告知葉天涯,已到了忠順王府外圍。尋常的人馬車轎俱已不得再往前行。
葉天涯輕躍下車,賞了車夫一兩銀子,道“不用找了。”那車夫連聲稱謝。歡天喜地的趕騾去了。
葉天涯一麵施施然穿過牌坊,一麵凝眸遠眺,果見好大的一座府第。行近府前,耀眼欲花,但見朱紅的大門前左右兩麵大旗,迎風招展,門口蹲著一對玉石獅子,氣象威武。一排白玉階石直通府內。雕梁玉砌,勢派豪雄之極。
抬頭望去,又見大門正中寫著“忠順王府”四個金字。有分教
朱甍碧瓦,掩映著九級高堂;畫棟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
門口站立著兩排侍衛,都是一身鮮明錦衣,腰佩刀劍,氣概軒昂。
本章已修訂,作者聽風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