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玥果然挺感興趣的。
李進忠心說還是恩師高明啊!就這麼聽上幾天故事吧!隻要拖到去行宮時就好了!
講故事的那個人,就是一個小小的主事,名叫宋汾。因為晏時玥強調了一定要聽真實的案件,所以他也是下了功夫了,一邊講著,有時候還翻出原始卷宗來叫她對照著看。
例如他講了一個殺夫案,說是一個女子不堪相公寵妾滅妻,殺了相公和妾室,然後自己也死了,據說現場十分慘烈,到處都是血,三人各自倒伏在室中。
就從他講的這個案子,就知道這人不是個會奉承上意的。
要知道這可是在信奉神鬼的古代啊,誰會給上司,還是個妹子,講這麼血糊拉茬的案子?還形容的這麼栩栩如生,這是午夜十二點電台麼?
晏時玥一邊聽,一邊發問“夫君寵妾滅妻,不能控告嗎?”
“對,”宋汾道“律有親親相隱。”
也就是說,律法規定,親屬之間有罪應當互相隱瞞,不告發和不作證的不論罪,控告應該相隱的親屬,反而要處刑。當然了,謀反之類的重罪,以及互相侵害,不在親親相隱之列。
她翻開卷宗看了看。
戲曲中經常說到“三司會審”,在本朝,就是指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處。
而這三司有什麼不同呢?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大理寺主管審判,刑部主管複核,都察院主管監察。但刑部也會直接審理京畿地區待罪以上的案件。
他提到的這個案子,就是由刑部經手的。
但因為當事的三個人全都死了,所以也談不上審理,隻是問一下周圍的人。
晏時玥看了一下記錄,隻覺得定案定的十分草率。
現場就一把刀,就算是寵妾滅妻,一個弱女子能連殺兩個人?再說了,過程中還疑似刀被奪,她自己也死了,這怎麼看,也像是第四人殺了這三個人吧?
晏時玥合起卷宗,沉默不語。
她就是那種,不知道,就還好,知道了,就忍不住想管管的那種人。
而來刑部這種地方,首先遇到的就是這方麵的考驗。
她有些後悔來了。
這個年代,這個條件,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主動的,人為的,冤假錯案不知道有多少,她要不要管?管的過過來麼?她也不是專業人士,她就一定是對的麼?而且在沒有攝像頭的古代,要複勘舊案,又有多難?
她承認她退縮了。
她的人生信條,本來就是在規則之下爭取最大自由,她還真沒有逆天而行的勇氣。
宋汾就看著她笑著笑著忽然沉默下來,然後神情轉為深思,不由惶惶“相爺?”
“沒事,”晏時玥微笑道“繼續說。”
他又搜腸刮肚的說了兩個故事,她捧了捧場,然後不動聲色的把這個卷宗放了回去,然後就大模大樣的早退了。
她到宮門口等著霍祈旌。
霍祈旌這些日子忙的很,見到她的馬車,卻很快過來了。
她問他“阿旌,你說這個世上,真的有‘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的人嗎?這真的有人能做到麼?”
霍祈旌沉默了一下,靜靜的道“有人惡貫滿盈卻自覺問心無愧,有人樂善好施卻時常愧天怍人。俯仰無愧四個字,本來就不在於事情做了多少,而在於內心德善。”
他眼神甚是溫柔,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彆想太多,很多事情,連皇上都做不到,你也不是神仙,又如何兼濟天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