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見、恩師的身體可還安泰……?”
顏晝思忖了半晌、還是執弟子身份、先行向老師問安。如今自己既然換上了太子服、又近乎於恥辱地掛上了一根白色祭帶,為的就是向諸位學子以及在場奉京百姓們、展現一下自己身為幽北儲君、以及下任帝王的仁厚寬忍、謙虛謹慎。既然已經選擇如此紆尊降貴、那麼些許禮節上的小事、也就無大所謂了……
不過,跪坐在地上的倪醒、仍然也連眼皮都沒抬、仿佛根本就沒聽見顏晝的問安一般……
“恩師,最近幽北三路正處多事之秋、學生又剛剛喪父、在如此重壓之下、難免會有什麼疏漏之處,還希望恩師能夠理解;若恩師發現了什麼不公之事、儘可當場講來、本王……”
“太子殿下,您真的要老夫當場講來嗎?”
倪醒突然睜開了鬆弛的眼皮、眼光中帶著憤怒與哀傷、就這樣看著正在‘裝模作樣‘的顏晝;而顏晝雖然在表麵上做出一副大公無私、虛心受教的神情,心底卻在暗罵你這老不死的狗東西,還裝什麼裝?你剛才不是已經當著所有百姓的麵、把所有事都說完了嗎?現在再攔著你說話、那才是妄作小人了呢!
“哎,恩師早年曾經教導學生,‘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學生自問無才無德、不敢自稱仁者、但也願意效仿先賢大德之君、寬仁治世……學生雖然天資平平、愚笨駑鈍、可為人還算的上是光明磊落、平生所為、亦未有不可對人言者!”
這顏晝的手腕與頭腦、雖然比起他那個死鬼老爹顏狩來說,都還差著好幾個級彆;但就這副‘瞪眼說瞎話’的脾氣?、還真應了一句老話——光屁股上吊、死不要臉!
“哦?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大公無私,那老朽便與你來辯上一辯、也讓我們這些奉京裡的小民看看未來幽北三路的君王、到底是一位何等正大光明的千古聖君!”
說到此處,倪醒在身後兩個中年儒生的攙扶下、輕輕地站起了身子。
“太子殿下請聽好,老朽的第一個問題便是……二皇子顏青鴻,如今身在何方?”
包括三北書院的學生與師長在內、所有的在場之人全都被倪醒的這第一個問題、給問愣了!這倪老夫子如此大張旗鼓、帶著所有的門生、扛著兩具棺材來到這南門大街之上,好不容易盼來了‘正主’、第一個問題竟然與跟昨日那場‘凶殺’之間,並沒什麼關係!
這算是哪一出啊!
當然,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也把顏晝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剛才一路上想好的應對之言、瞬間全都沒了用武之地。此時他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吭哧吭哧’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這個問題,彆說他顏晝真不知道答案、就算是他知道顏青鴻的蹤跡、他也不敢說出口!不喜歡自己的百姓和仕子已經夠多了、自己絕不會給他們再找出一個‘新主人’去效忠了。
倪醒看著目瞪口呆的顏晝冷哼一聲、把臉一轉、對著那些正端著飯碗看熱鬨的街坊四鄰們、大聲說道
“第二個問題,四百萬兩銀子,那麼大一筆的巨額欠款、太子陛下究竟用在了什麼地方?又打算如何償還?”
這個問題問出了口、顏晝倒是踏實多了根本無需費儘思量遮掩,這問題既沒法說、也不可能有答案。
“第三個問題,劣徒汪誨汪淮南、與其父汪琦汪尚書,究竟觸犯了朝廷的哪條律法,被您親自下旨關在了宗族府大獄之中,至今音信全無?”
這第三個問題到是有答案、但顏晝卻沒法開口。
當初他本想隨意敲打敲打汪琦、讓他好好約束家中長子;可沒想到那汪大人回府剛說了兩句、那位蓄勢待發的汪大才子、便立刻被點燃了胸中所有激情!
之前的他雖然還算家世顯赫、可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個普通學子而已;如今在這麼一鬨之下、竟然還進入了太子殿下的雙眼之中!由此可見,這事無論最後如何收場、他汪誨都注定要賺個盆滿缽滿了!
所以,熱衷於在‘名利場’上出風頭汪大少不僅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由此一來、那些流言蜚語自然也傳入了後宮之主——皇後李憐的耳中。
這位皇後娘娘,可要比她的兒子看的更加深遠、當然知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的道理。於是,在顏晝與李憐的密謀之下、便讓禦馬監出手抓捕汪家父子、秘密送往宗族府大牢之中小心看押。
按照他們母子原本的打算、是想要把汪家父子暫時秘密看管起來;直到顏晝登基之後、再另做處理;可沒想到那宗族府大牢的地麵還沒被他們父子坐熱、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奉京城……
由此可見、曾經那個原本在陸向寅手下密不透風的‘特務機構’、已經是昨日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