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可憐這位自以為能夠‘取左丘粱而代之’的易方,就在他鞍前馬後、極儘吹捧之能事的同時,早已經被他的新主子祝雲濤,在心底判定了身首異處的慘淡收場!
於公,這七百餘位‘傀儡劍池’的班底,絕不能留給任何人;於私,他祝雲濤對待敵人的時候,向來也是‘寧枉勿縱’的脾氣。
所以當祝雲濤認準了渾身浴血的沈歸,就是殺害兒子的凶手之後;這七百餘位‘棄暗投明’的劍池弟子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立刻就遭到了鎮西軍精銳營的殘忍屠殺!那些劍池三代弟子,直到刀斧加身的時候,才後悔當初沒有刻苦用功、錘煉武藝……
當這些師出名門的少俠劍客,對上那些從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軍漢之時,很多人連一招都沒有擋下,傻愣愣地就被剁下了腦袋……
如此一邊倒的局麵,並不是雙方實力存在著巨大的差距,而是心理素質的問題。心思靈巧、善於見風使舵之人,就必然沒有一往無前、舍生忘死的勇氣!況且這些第三代弟子,平日裡就是隻有群膽,沒有孤膽;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下等貨色!又怎麼可能是這些戍邊精銳的對手呢?
胸中的那口膽氣隻要一喪,接下來怎麼都是挨打!
而那位在二代弟子之中排行第八的易方,直到他被萬箭攢身、又被一位十幾歲的‘娃娃兵’剁下腦袋的時候,也沒想明白為何以自己靈活的處世哲學、竟會死在四師兄左丘粱的前麵……
隨著密密麻麻的一陣火箭,點燃了竹海劍池進出的唯一通路之後;那些埋伏在山上的弓弩手,又把手中的強弓硬弩,分彆指向了穀中的各個方位……
原來早在易方出穀之前,便吩咐了座下親信弟子,命他們在忘憂穀中所有的糧庫與倉房之中,提前潑灑足量的火油……
由於這位‘易老八’在派內的職責,就是總管‘後勤保障工作’,再加上民眾基礎強大,所以提前布置引火之物的動作,也被很好的掩蓋了下去……
隨著一枝枝火箭四散而落,原本清幽雅致的忘憂穀,轉瞬之間便燃起了一片滔天火海!
眼前的一切,都像極了沈歸曾經一手策劃的‘火焚東海關’戰役。
正所謂天地昭昭、報應循環,當年他沈歸乃是設局之人;如今卻搖身一變,反而成了甕中之鱉。
沈歸傻呆呆的看著四周熊熊燃燒的火舌,聞著那股極其熟悉的刺鼻氣味,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作繭自縛’。
不過沈歸此時的萬般感慨,其實是他陷入了一個誤區之中。在‘火焚東海關’時間中起到了關鍵性作用的十八壇猛火油,並不是他沈歸獨創的戰法,充其量也就是為天下兵家開辟了一個新的應用思路而已;至於說‘猛火油’這種東西本身,放在巴蜀道的軍民百姓眼中,根本就不是什麼新鮮的‘助燃劑’。
眼下被困在忘憂穀中的一行人,徹底被眼前燃起的連天大火給嚇懵了!全都陷入了慌亂之中。其實按照他們的身法與功底來說,想要翻過兩側的懸崖峭壁逃出火海,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但眼下洪峰的小臂受傷、丁雪飲的氣門受傷,所他們兩位是絕對無力翻山越嶺的;而左丘粱由於眼睜睜地看著先師一手創立的竹海劍池、才傳了一輩便毀在了自己手裡,已經徹底斷了求生的欲望……
他們三個不走,沈歸這位始作俑者又焉能獨自逃生呢?
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烏爾熱見眾人陷入了群體性的慌亂之中,立刻走上前去,狠狠地揪著衣襟,給了沈歸兩記響亮的大耳光
“他怎麼就教出你這麼一個不成器的東西!竹海劍池之所以會有今日之禍,可都是你一手捅出來的婁子!但無論是左掌門還是洪長老,他們誰又曾責怪過你一句?大丈夫生在這天地之間、敢作敢當是最起碼的!更何況你就隻是殺了一個該殺之人、又有何什麼不妥之處?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就得負責把局麵給我收拾好了!沈歸!把你的腰杆子給我挺起來!咱們這些人是死是活皆由天命,隻要做到問心無愧,那麼最終的成敗得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力道十足的兩巴掌,拽確實是把沈歸給抽醒了;但對於他本人來說,卻覺得這兩巴掌挨的實在有點冤!他與左丘粱二人,雖然都陷入了慌亂之中,但其中原因卻各不相同!他沈歸根本就沒放棄求生的欲望,隻是被眼前這高度重合的局麵所感染,正在心中感慨世事無常、天道輪回之類的宿命問題;如今被兩巴掌抽回了魂,思緒也就回歸了更加實際的問題上麵
“洪前輩,劍池地形圖你還帶在身上嗎?”
正在四處找水桶、琢磨著打水滅火的洪峰、此時一聽沈歸的呼喊,立刻從袖口之中抽出了那張地形圖。沈歸接過之後仔細參詳了一會,再抬頭看了看天色與周圍的山勢,又把手指舔濕測了測風向,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大家彆擔心了,眼下正值冬春交替時節,巴蜀地區的氣候也曆來頗為潮濕……所以據我判斷,眼前這場大火,對於咱們來說應該不會造成巨大的生命威脅……你們來看,咱們如今位於的忘憂穀深處,乃是竹海腹地中心,入口窄小而四麵環山。這樣的地形若是一旦從中間開始起火,那麼穀中的空氣就會迅速受熱膨脹、互相擠壓盤旋上升;當空氣之中的水汽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的時候,便會由於溫度變冷而凝結成雲霧;再加上如今燃燒起火的物體不是木材便是糧草,自然會伴生出大量的小型顆粒,隨著不停膨脹上升的氣體,與雲霧之中的水汽碰撞融合,最終凝結成大顆大顆的水滴從天而降,徹底熄滅這場來勢洶洶的大火……”
沈歸召集了原本呆若木雞的四人,指著洪峰拿出來的那張地形圖,開始飛速講解起了自己預測氣候的依據。待他說之後再次抬頭來,卻看見了五張更加呆若木雞的麵孔……
“哥……你是不是被煙給熏糊塗了?為啥你明明說的都是華禹官話,我卻一個字都聽不明白呢?”
沈歸一拍腦門,也覺得自己方才說的那一番話,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有些不好理解。重新組織了措辭之後,便豪邁地拍著胸脯,對其他人說到
“據我估計,很可能馬上就要下雨!”
左丘粱見他如此大包大攬、沒心沒肺的模樣,心裡就更沒底了。他暫時忘卻了自己愧對先師囑托這碼事,反而對沈歸這個預測的結論提出了反對意見
“嗯……左某知道您與李玄魚大薩滿之間的關係,也知道您沈公子乃是薩滿教的現任大護法,興許對操縱‘天地鬼神’之事,有著獨特的法門……但據左某聽說,這薩滿巫師求雨,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況且以您如今這個年紀,即便真的得到了李玄魚大薩滿的真傳,‘靈力’又能高到哪去呢?雖然左某久居巴蜀道,也知道這巴蜀的天氣就是小孩的臉,說變就變……但你口中的那場‘及時雨’即便真的會下,時辰又能如此準確嗎?你聽聽外麵的狂風,正所謂風借火勢、火隨風漲,以這個形勢來判斷的話,這‘海山殿’受到烈火的侵襲,也在這一時半刻之間的事了!
左丘粱雖然不懂氣象學的原理,但他的憂慮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如果這場必然會落下的大雨,選擇在眾人葬身火海之後才翩然而至的話,那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事……
沈歸探出頭去,看了看由遠處逐漸襲來的火光,咬了咬牙對眾人說道
“左掌門說的也有道理!聽憑天意斷決生死,我沈歸第一個不願意認命!無論咱們前麵到底還有幾道鬼門關,眼下也隻能硬著頭皮一關一關地闖了!師娘,您就留在海山殿照顧兩位‘傷員’吧,左掌門,大雁跟我出去!”
被點到了名字的左丘粱還是有點懵!他聽了沈歸剛才那一番話之後,錯以為沈歸打的是‘擒賊先擒王’的主意呢!
“你就沒瞧見這火勢嗎?咱們三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絕對無法飛躍眼前這片一望無際的火海啊!何況以左某對祝雲濤的了解,鎮西軍如今早已經枕戈待旦,弓弩扣弦的守在穀口,單釣漏網之魚了!你難道認為僅憑咱們三人,就可以與人家邊境精銳……”
沈歸迅速一揚手,止住了他的下話
“左掌門誤會了,您說的這些我都清楚。我們三人此行,也不是為了找他祝雲濤的麻煩,而是為了放火!”
其實沈歸這個控製火勢蔓延速度的方法,也不算是什麼新鮮手段無非就是提前燒出一個‘隔離帶’來而已……
沈歸三言兩語說完了計劃之後,洪峰也‘騰’的一下也站起了身來
“我雖然暫時還無法與人動手,但乾起‘推牆放火’的活,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走,我跟你們一起……”
就在火場之中的四人剛剛推倒兩堵院牆之後,那一場令人翹首以盼的傾盆大雨、終於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