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過江河!
正如蔡寧所言,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糧食和稅銀交給誰都是交,皇帝老兒換誰、他們都一樣活著;更何況即將改天換日的這位天子,也同樣身負周家血脈;他們叔侄倆起了摩擦,我們卻在戰場上流血犧牲,這又是何苦呢?
可如果秦王周長風、暗中與南康勾結,那麼這場戰爭的性質,也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是一家的親哥倆,為了分家不公平而鬨了矛盾;身體瘦弱的弟弟,便請來了一個膀大腰圓的惡鄰,把親哥哥給活活打死了!而且他請這位惡鄰前來助拳的代價,還是他們家的所有祖產,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這就是典型的損人不利己、這就是典型的吃裡扒外、引狼入室。
蔡寧並沒有說謊、甚至連半點添油加醋都沒有。至少從旁人的視角來看,秦王周長風的所作所為,就是如此愚蠢!而那些方才已然萌生了退意的奪江營將士們,想明白了這一層關係之後,心中也慢慢滋生出了一副“抱打不平、鋤強扶弱”的心態。
畢竟南康富庶,那些來往中州販貨的暴發戶們,嘴臉也一定好看不到哪去。
“弟兄們,道理大家都聽明白了吧?即便他周長風能打進燕京城,也不過就是給南康人探路擋刀的走狗罷了!他想要麵南背北、打算登基坐殿、必須得看人家南康人的臉色。我蔡寧既然身為中州路總督,便肩負守土抗敵、保家衛國之責;無論來人是秦軍還是南康軍,隻要沒有陛下的旨意,隻要我還活著,便不可能坐視南人北侵、禍亂中州!至於這座懷慶小城,便是上天賜給我的喪身之處!”
這一番話本身並沒有什麼煽動性,但從蔡寧這種身份的人口中說出,便顯得無比真摯熱切,直聽得奪江營的將士們群情激奮,也將心中的那一絲“無所謂”的態度,徹底拋諸於腦後了。
不過人各有誌、不可強求;兩萬名奪江營的精銳士卒,最終還是走了八百多人。隻是這些人的離開,非但沒有令留下來的勇士們心生動搖,反而還更加堅定了他們死戰不退、保衛家園的決心!
畢竟陳子陵所部犯下的滔天惡性,每一個中州人,都看在眼裡、疼在身上。要是讓這樣的人掌握了中州、乃是華禹大陸,他們的妻兒老小,可就沒有一天的好日子過了!
祛除了雜質的鐵,便被稱之為鋼。
洛京城的連天宴,沿著河洛大街,從城西擺到了城東。中州商會的富商們個個家財萬貫、為了向新主子獻媚邀寵,不惜花費巨資。這場勞軍宴連開三天、從早到晚,灶上的爐火硬是一刻都沒熄過!
到了第四天頭上,被周長風“金口禦封”為蕩寇大將軍的項青項陰山,穿上了一身華美的連身將軍鎧,並將手中的戰劍遙指向北方。他當著所有洛京百姓的麵,宣布十二萬蕩寇軍,即刻進發汜水關。
汜水關的守將名叫徐力,是左丞相王放的義子之一,更是當年王放還在西北軍中服役之時、重點培養了十三載的心腹愛將。隻不過中州路承平已久,幾十年的安樂日子,已經將一員肌肉虯實、能征善戰的青年驍將,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腦滿腸肥的胖老頭。
其實早在函穀關守將投秦的消息傳來之時,徐力便已然開始考慮起了自己的立場。然而陳士傑被項青孤身入虎穴的“誠意”所打動、獻出了一座洛陽城;可徐力卻並沒有接到秦軍遞過來的橄欖枝,甚至連一封勸降信都沒有接到。
早年的戰爭生涯,也令他明白一個道理。就算是要降,也必須打贏最初的幾陣、充分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之後,才能得到最多的利益。至於那些望風而降、納頭便拜的“軟骨頭們”,下場都是非常淒慘的。
於是,當項青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先頭部隊抵達汜水關城下之時;已然無法披甲的徐力,也挺著巨大的肚子,勉強扛著那柄大號的斬?馬刀,站在了南城樓上。
“來者何人,安敢率眾進犯我汜水關!莫非,你就沒聽過徐力的名號嗎?”
“沒聽過。”
徐力今年已然五十有八,而項青才三十出頭;再加上他早前做的又是京官部員,又從未投身軍伍;所以他如今這句“沒聽過”,也並非是有意掃徐力的威風,而是真的不知道他這麼一號。
“哈哈哈哈哈哈哈……娃娃你生人太晚,不知天高地厚!沒聽過我徐力的名號,就隻能怪你的爹娘了!來來來,你儘管率軍來攻,老夫今日就讓你看看,王左丞麾下的頭號猛將,究竟有幾分成色!”
項青看著那個大腹便便的老頭子,扛著大刀站在城牆上賣狂,不禁皺了皺眉。這種不知根底的感覺,令他始終放不下心來
“唔……你們有誰聽過徐力這號人物嗎?”
一名上了幾分年紀的副將聞言上前三步,雙手抱拳回道
“稟項將軍,末將倒是聽軍中老人提起過,當年牧北公的麾下,確實有他這麼一號人物;最露臉的一次,好像是他與牧北公每人各率八百騎、追了三天三夜,一口一口咬死了大金童佛的五千僧兵……可末將也隻是聽過這麼個故事而已,至於那個徐力、是不是這個胖老頭子,末將可對不上號。”
項青伸手取出了一枚單筒的望海鏡,看著城上挺胸抬頭的徐力,喃喃自語道
“這麼胖的身子,真能騎在馬上追敵三天嗎?”
“項將軍……那我等是就地紮營、還是直接攻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