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門……”顧影默念著老人臨死前提及的地方,抬頭看了看北方的天空,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那裡,像是有些失望,卻又像是有些慶幸,“他去的那個地方,隻怕不是現在的你我可以去的。”
裘甲少年意會,也隻是苦笑一聲,繼而從地上將他鑲滿寶石的佩刀拾了起來。
刀在人在,刀離人亡。
拿到了他的刀,就是結果了他的命。
而他的這把刀,將作為一種榮譽的標誌,放在暗無天日藏庫裡,與其他主人已不在的兵器一樣,被永久地封存起來。
顧影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最初的地方,那個一開始他在院外便看不真切但一直覺得有什麼東西存在的地方,那個陰暗的角落。
“在看什麼?”裘甲少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眼前依然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出來。
“沒什麼。”
他微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前走去。
隻是突然,他抬起的腳還沒落下,便回手向角落裡擲出了袖中藏著的一根剔骨釘,出手速度之快,就連裘甲少年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即使是他,也無法招架住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隻是他不知道,在顧影出手之前,有一根錐心刺骨的毒針已經飛馳在他的身後。
寒冰做成的針,觸肌即融,萬毒噬心,不著一絲痕跡。
極少有人見到過他出手,絕大多數看到他出手的人,都已是死人。
裘甲少年這才看見,他此前一直看向的深處,竟藏著一個垂髻小童,手中的骨哨正是用來發出剛剛那種名為哨針的暗器。
小小年紀,能在諸多高手的眼皮底下不動聲色隱藏這麼久,當真是定力驚人,若是得一良師,前途尚未可知。
隻可惜,他的一生已經被自己終結在了出手的那一瞬間。
“你猶豫了?”裘甲少年這才明白,原來這個人早已知道那裡麵有人,而他本也是打算裝作沒看到的。
“沒有。”
顧影沒再看地上的屍體,他方才走過那裡時,的確看到了,看到了一個孩子眼中流露出的那種死灰般的神情,他突然停下了手。
這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猶豫了,看到這個孩子,他竟不覺地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他本想放過他,隻是有些人,卻不得不死。
這樣的人,他敢出手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倘若你不殺他,他會終其一生令你食不能安,寢不能寐,而他卻的的確確是個很嫌麻煩的人,“你不殺他們,他日他們便會來殺你。”
裘甲少年知道,不論他做什麼事,總會有自己的理由,而自己要做的,便是不問因由,跟隨其後,他隻是有些不忍,“可惜了,隻是個……孩子啊。”
“在他決定殺人的那一刻起,他便已不再是個孩子了。”
顧影轉頭看向他,目光深邃,像一窪望不到潭底的古井,不起波瀾,“昭鈺,無論你承認與否,但凡是踏入這個江湖的,早已不再有無辜的人了。”
殺人者,人恒殺之。
他心裡清楚,無所謂便無所畏。
他來自深淵,也終將回歸深淵。
他現在毫不留情的殺了這些人,遲早有一天,他也一定會死在彆人的刀下。
他對生並沒有過多的留戀,隻是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
因為他還想,多活一天,就能再多為那個人做一些事情。
風又起了,那淡淡的墨菊的味道已經消失殆儘,院外飄進來的,除了海棠的芬芳,還夾雜著一股死人的腥香。
是的,不是從院中飄到院外,而是從院外流進院中的。
是什麼人,會從一個墳墓,急急匆匆地來到另一處墳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