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債,隻能以血來償。
她以自廢武功一行表示,願意代她們的莽撞去償還。
“不知這樣,今日得罪之處可否兩清了?”
她抬手示意身後的七個人不許向前,也不許多言。
可是顧影,既沒上前,也沒離開。
他看著她時,像是什麼都沒在看,他沒看她時,卻又像是在看著她。
她將方才收到手心的移形換影針反手一戳,徑直地紮入右眼中。
一時間,血淚俱下,湍流不止。
她隻覺眼前一陣暈眩刺痛,便被身後的人扶住。
“姝兒姐姐……”
小姑娘們七嘴八舌地喧嚷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姝兒抬頭望著顧影,神色淡然,不卑不亢,“我們不過是二姑娘手下的奴才,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是姑娘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等送了封七郎,我們自當回來領死,如何?”
“姝兒姐姐!”
瘋子七沒想過他被蒙去雙眼坐在轎中那麼一會兒的工夫,就突發了這麼多的變故。
他沒想到姝兒解決麻煩的方式這麼乾脆利落,快到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更沒想到的是,顧影一直在冷眼旁觀,不肯鬆口。
在瘋子七的心裡,天大的事,再嚴苛的規矩,也抵不過人命。
所以他始終不能理解,有些人的心裡,到底在彆扭些個什麼。
顧影一步步地朝著姝兒的方向走去,姝兒的身前站著一群紫衣少女想要阻攔卻又不敢阻攔。
他的殺氣太重,她們毫無招架之力,隻能攙扶著姝兒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他看著這個叫姝兒的姑娘,手中攥著的赤髓咯咯作響。
他不得不承認,在剛剛看到她自戳右眼的時候,有多震撼。
這種震撼,並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付出的代價有多大。
而是,這樣的一幕,他可能到死都忘不了。
僅剩下右眼的一張臉,和那無名小鎮中千千萬萬的臉,又有什麼區彆?
一直有人,讓他麵前重複出現著這樣的一張臉,又豈非太巧合了一些?
他一直走到了轎子旁,走到了瘋子七的麵前。
低頭間,他看了一眼瘋子七腰間掛著的那塊墨玉。
沒有雕琢任何多餘的東西,隻是方方正正的如鎮紙一般的璞玉。
看到那塊玉,他好像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眾人屏息凝神,都以為他要拔刀的時候,他卻轉身又離開了人群,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不再看那些人,隻冷冷丟下一句。
“下不為例。”
看著顧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姝兒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手搭在了轎子上撐著身子,有氣無力的說著,“小瘋子,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姐姐難道還猜不出來麼?”
“難怪……”
姝兒的眉頭皺擰起來,臉色變得很難看,她早該想到的,卻是一念之差將她們都置於險地。
“姝兒姐姐。”被打腫了半邊臉的小姑娘走上前來,依舊很是不服氣的嬌嗔道,“任他是什麼人,憑咱們家的二姑娘,難不成還會怕他?”
姝兒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二姑娘,也許不會,可你,總該怕的。”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垂下了頭。
她也知道不能再問了,當下人的,不應該知道太多。
那一巴掌,她自然不會記恨,因為她知道是姝兒姐姐為了救她。
在這個少不更事的年紀,難免會做一些不懂事的行為,可是經曆過這一次生死,她也會牢牢記住這個教訓,彆人用半條命替她換來的教訓。
在沒有把握的時候,貿然出手並不是勇氣可嘉,而是愚昧無知。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就不要提前去做那垂死掙紮。
“快走吧,二姑娘不顧渝州的忌諱,讓你們這麼匆忙來尋我,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瘋子七輕輕拽了一下旁邊姑娘的衣袖,示意她們趕緊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還說呢,還不是你那死鬼師父幾年尋不到蹤影,不然二姑娘哪會來找你。”姝兒說著,對著瘋子七的腦袋就彈了一記,她永遠都是那麼從容,絲毫看不出她因為廢了一隻眼睛和半生修為而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瘋子七手中緊緊攥著那塊腰間的佩玉,指尖已經變得發白,咬著嘴唇低聲問著,“難道,是他老人家來了?”
“我們這樣的身份,怎麼會知道,你自己去瞧吧。”
林中風起,八個紫衫蒙麵女子抬著一個載了一人的轎子,從空中掠過。
風過疏竹,風去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過潭不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