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酒令!
葛中離瞟了無殤一眼,又朝著棺材裡的人慢慢走了過去。
這張臉,依舊麵色如常,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
他將手在這個人的臉上摩挲了一圈,若是尋常的人皮麵具,應該早就被他找到了縫隙,撕扯下來。
可是他找了很久,這張臉又似乎與平常人的臉沒有什麼區彆。
他將信將疑地看向了鬼頭張,又順著鬼頭張的目光看向了無殤。
無殤一個人,坐在簾幕後,輕酌小酒。
鬼頭張眉間輕擰,呼吸間長吐了一口氣,“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閒情喝酒?”
“我為什麼不能喝酒?”
無殤斟酒的姿勢很風雅,每次都隻是淺淺地斟上一小半杯。
喝酒的姿勢也很風雅,兩根手指輕輕拈起酒杯,先在鼻下三寸微微一嗅,品相觀色識味,一邊的水袖撩起半遮著麵,另一隻手便將那酒杯送入了麵紗遮掩下看不清的丹朱唇中。
一顰一笑,一眸一唇,皆似畫中之仙,透著一股子雲淡風輕。
飲罷,她還不忘閉目細嚼此中滋味,流香四溢。
她微靠在椅子背上,便覺有些微醺,倒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還是應須得酒遣春愁了。
“世間事已太過紛亂,世間人已太過無情,都到了這個時候,難道我就喝酒這麼點小愛好,也要被人奪了去?”
鬼頭張見無殤仍是這副無所謂的姿態,便知她心中自有計較,也不再多說些什麼。
無殤拈起酒杯示意葛中離等人,“這可是陳年的桃花雪,幾位朋友,當真不打算來嘗一嘗?”
“桃花雪?”葛中離聽到這個名字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可是那十年陳釀?”
無殤點了點頭,她知道想說的話葛中離已經參透了大概,就不再多言,又自酌自飲了一杯。
“什麼是桃花雪?”
環兒看在座的人都不再說話,有些奇怪,她並不知道,這桃花雪的含義。
“你尚年幼,有所不知。
這桃花雪釀的取材可謂是終年可遇不可求。
渝州地界,三月桃花始芳菲,本該是萬物回春的時節。
隻不過,春寒料峭,天意難測,有時候桃花已經遍滿山野,然而一夜之間又被白雪覆蓋。
小雪初霽時,花香賦予雪中,雪水融於花瓣。
幾經反複,桃花與雪纏綿悱惻彼此滲透,用這含雪桃花釀出來的美酒,可以說是千金難求。
一個人,一生中隻怕也看不到幾次桃花雪。
最近的一次,有這樣的盛景,那便是十年前了。
隻不過十年前渝州城中那場動亂,惹得人人無暇采摘,所以十年期的桃花雪,最為難求。
這位夫人還能在此淺酌十年前的佳釀,已經可堪稱之為奇了。”
聽著葛中離的解釋,環兒似乎明白了桃花雪的意思。
可麵前的這個女人無端端提起十年前的往事,又是何意?
她看著葛中離,點點頭,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