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生!
一支長槍襲來,直插向白熙拉著十一的手,想要將兩人分開,再各個擊破。
白熙的劍擋著右側的三柄長刀,無暇顧及拉著十一的左手,眼看著長槍就要直戳入他的手臂,他勉強後傾身子,退了一步,正麵避開了長槍的勢頭,卻仍然被斜斜刺傷。
十一感覺到白熙握著她的手微微一震,隨即捏得更緊。
圍上來的人實在太多,縱然白熙身手不凡,卻也禁不起這樣的車輪戰術,更不用說傷勢未愈的十一。
白熙的後背挨了一刀,右肩上也中了一箭。然而他的眼神巍然堅定如萬年寒冰,殺伐之氣如沙漠風暴一般狂烈地發散,席卷了身邊的每一個人。他是不敗的戰神,森然不可冒犯。
那一瞬間,十一覺得就算此刻死去也值得,這樣慘烈如焰火般地死去,和白熙一起。
士卒們雖然畏懼白熙的銳氣,然白熙一方隻有兩個人,而他們的人遍布了整座山。如此一來,群膽易狀,士卒們擁了上來。每個人都希望白熙能死在自己的手,除了豐厚的獎賞,若能殺掉東陸第一戰神,自己名字將會響徹整個東陸,那是何等的榮耀。
白熙拉著十一且戰且逃,兩人皆是精疲力竭,僅憑借著意誌強撐。圍攻的士卒一波又一波毫無枯竭地圍砍上來。
忽然,刀鋒寒刃如閃電一般迅速劃下,直對著十一的後背,白熙一手拉過十一,摟入懷中,一個旋身轉瞬避開鋒刃,刀劍相碰,寒光四迸。劍鋒略偏,打斜的刀刃借著餘勢平削過白熙的肩,肩頭插著的箭羽被削斷,箭鏃翻出,挑破一大塊血肉。白熙卻似沒有覺察,連眉頭也不曾觸一下,心下擔憂的想著念著的卻都是懷裡的十一。
這一切十一都看在眼裡,刀刃挑起箭鏃的瞬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眼見前方有一方陡峭地山坡,不知道下端通向哪裡。
白熙問十一“你可願一試?”
十一明白他的意思,滾落山坡禍福不明,但是如果強撐著衝破重圍,也同樣艱難。
十一望著他的眼睛說“既生身,有死相臨,何懼之有?”
白熙眼中漣漪濺起,笑如白蓮次第綻放。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縱身躍向坡下。一路滾下,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摟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一刻,他們皆不知生死,心裡卻沒有半點懼意。
天旋地轉中,他們所能抓緊的,隻有彼此。
十一的鼻尖觸在白熙的頸間,他的頸間有淡淡的血腥味。
白熙懷抱著十一,時間也似在這一刻靜止。眷念像春草一般蹭蹭蹭地瘋長,長滿了他的整個心房。
很久很久以前,陌辰為了他的自由,不惜與父兄翻臉,服毒自儘。
他不是不知道,隻是那時他的心裡隻有蕭盞。
他以為自己深愛蕭盞,最終仍然害得蕭盞心碎自儘。他封閉了自己,狠狠地思念,在罪過中折磨自己。
後來,他發現原來她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那般柔弱無助。這才打開了心結。
韓遝說不是陌辰郡主不好,而是少主從來沒有在意過陌辰郡主的好。
他自以為心懷天下,卻接連傷害著一個個對他好的人。
白熙痛恨這樣的自己。
下巴抵著她的頭,白熙看不見懷中的女子,卻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陌辰……自己終於是放不下了麼,從再見她起……
為什麼會這樣?
蕭盞,蕭盞,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忘記他的誓言……
他寧可自己就此死去,帶著對蕭盞純澈的愛,而不是三心兩意卑劣地活。
碰撞翻滾中,白熙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隻是下意識地用身體護著十一。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陌辰再受到一絲傷害。
這是白熙最後的念頭。
等到白熙清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骨頭像散了架似的,沒有氣力,動彈不得。感覺到趴在他胸口的十一呼吸平穩,不知道是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
看到十一沒事,白熙放下了心。躺了一會兒,力氣恢複了些許,他小心地挪動著身體,抬起十一的身體,輕輕挪放在一旁,自己這才勉強坐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過去了多久,身體的每一塊骨頭都叫囂著疼痛,各種疼痛此消彼長,沒有哪一處痛得無比突出難以忍受,反而讓他緩過了氣來。
他們身處在小樹叢中,這樣的環境裡雖然不至於有猛獸,卻也不利於久留。
白熙咬牙站起身來,將十一托在背後,膝蓋一寸寸地緩緩撐直。
他試著往前走一步,腳跟一軟,猛地往左偏了一下身子,手連忙按住背上的陌辰,生怕將她摔落在地。
白熙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汗水混著著血液沿著麵上峻毅的線條流下。
寂寥的樹林中,白熙堅定地說“陌辰,我一定會送你平安離開。”他這話是對十一說的,更是告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