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寧之將這座小小的宅院裡裡外外看了一遍,走之前卻對著又新笑道:
“易尚儀如今也方便了,我還想著以後可以常走動呢。可我那間破屋子在立德坊,離這兒可遠了。真是可惜。”
又新微微笑著頷首:“多承您的盛情。您慢走。”
卻見那邊趙真木木地垂手站著,餘綻卻傻傻地看著他在抹眼淚。
又新心頭又是一跳,急忙走過去,伸手拍撫餘綻的後背:“小娘子這是……”
“我,我就是,我就是覺得,太後娘娘對我太好了……”餘綻順手捉了她的袖子,哭得抽抽搭搭。
“趙阿監……呃,日後對您也要改個稱呼才好……”又新愁眉不展。
“叫趙管家。”餘綻哭是哭,腦子卻清楚得很,“你管內宅,趙阿監管外頭。金二呢?麗娘去找他,讓他跟趙阿監交接。”
麗娘在旁邊早就看呆了眼,歎口氣,低低地咕噥:“我們小娘子雖然沒了娘,卻有太後娘娘這樣疼惜,真是天上來的福氣……”
趙真也不做聲,繃著臉眼看著麗娘急匆匆走了,旋即又看見金二快步走進來,瞥了餘綻一眼,轉身就要跟金二走。
“趙阿監!”餘綻眼淚汪汪地撲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直愣愣地看著他,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趙真木然地回頭,可跟她一對上眼神,肩頭不由得便是一抖。神情漸漸認真,眉心微蹙。
漫天大火中,趙真瘋了一樣,被好幾個內侍死死地將手腳都摁在地上,眼睛幾乎要瞪出了血,口中厲聲高喊:
“公主不可!公主,要活著!公主,一定要活著!”
待看到長公主的腰間被扣上了鐵索,而鐵索的另一頭,卻綁上了巨大的太湖石塊時,趙真一張嘴,一道血箭噴了出來!
她在下沉,很快就被拉到了太液池底。但她恍惚卻能看得見岸邊發生的那些事……
那一隊內侍四散奔逃。
趙真撿了一把快刀。
趙真問又新:你是要出宮還是要殉主?你要出宮我就先送你出去。又新哭著搖頭:我不走。
那把刀很利落地穿過又新的胸膛。又新倒地,瞬間氣絕。
然後那把刀沒有半分半毫猶豫地調轉,在白皙的項間狠狠一抹,鮮血噴濺。
趙真平靜地閉上了雙眼。
“趙阿監,我,我,謝謝你……”餘綻根本就止不住哭聲。
趙真疑惑地看著她,許久不言。
“趙管家……”金二覺得這個情形實在是太詭異了,兩隻眼皮不停地跳。
就在這個時候,趙真卻做出了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一個動作。
那支被餘綻拽著袖子的胳膊保持不動,另一隻手卻快速地伸過去,抱住了餘綻!
抱,抱,抱住了?!
“喂!”遙遙窺視的寇連幾乎要躥上天去,一隻腳狠狠往地上一跺,如大鵬展翅一般,眨眼間便撲了過來!
可是,就在眾人的抽氣聲中,餘綻已經伸了兩條胳膊,緊緊地抱住了趙真,哇哇地哭了起來。
趙真滿麵茫然地抬頭看向震驚地捂住自己嘴巴的又新,口中卻下意識的喃喃:“忱忱……”
又新看懂了他的口型,頓時渾身狠狠一抖,淚水不聽話地狠狠湧了出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這一聲終於喚回了餘綻的理智。
餘綻邊抹著眼淚邊放開了趙真,一抽一搭地找著借口:“我該怎麼謝太後娘娘才好……趙,趙管家,你且去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