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容是罪奴後人,在掖庭出生,落地就沒了娘。然後被掖庭的好心人們帶大到了如今。
偏偏抱她最多的是個憨婆子,心懷格外寬大,每天都是唱著歌哼著曲子舂米、洗衣、刷馬桶。這樣的人,反而沒人舍得欺負。也就把微容也教成了個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傻丫頭樣。
隻是一條。
這姑娘畢竟是聰明人的後代,腦子極快、手腳靈巧,自幼便淘氣,幾乎天天挨罵。可還是仗著一張討喜的笑臉,才十歲不到便被挑進了梨花殿。
原本椎奴還想好生栽培一下,特意請沈太後親自賜了新名字“微容”。誰知這孩子淘氣得幾乎要上了天——凡梨花殿有機括的物件兒,就沒一件沒被她擺弄壞了的。
就為這個,椎奴專門弄了一根藤條揍她,最後藤條都打折了。椎奴一氣之下把她扔進了花園子,想好好讓她吃吃苦頭。
可管花園的單姑姑生性木訥,越淘氣調皮的丫頭,她看著越是慈愛。倒跟微容格外投緣,兩個人好得跟親母女一樣。
這一來,椎奴倒不好再把微容叫回來,索性便讓她自由自在地跟著單姑姑在花園裡混日子。
可誰也沒想到,這麼個淘氣的丫頭,竟對上了沈沉的脾氣,一躍成了離珠郡主娘娘的貼身宮女——這就等於是登天了!
單姑姑又驚又喜,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摁著微容的頭讓她跪了下去:“你這傻孩子!你以後就能跟著郡主出宮了!再求太後賞個品級,嫁人生子,你就……”
“姑姑。”微容順從地磕頭,卻又笑嘻嘻地截斷她的話:“我是罪奴沒入宮中的,沒前程。”
說完,活潑地跳起來,掃帚一扔,歡呼一聲朝著沈沉跑了過去:“郡主,我們今天下午玩什麼?我們去哪裡逛?!我都還沒出去逛過呢!”
單姑姑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低下頭,傷感地舉袖擦眼,喃喃了一句,轉身去了。
“一宮的苦命人。”
沈沉聽見了這一句,意外地看了單姑姑一眼,沒有作聲。
是。
這一宮裡,各有各的苦。
這滿世界的人,各有各的苦。
佛家講,有生皆苦。
可是——
沒有苦,哪來的甜?
沒嘗過甜,又怎麼知道什麼才算是苦?
所謂的苦樂不均,不過都是比出來的……
沈沉笑著拉了微容的手,先晃了晃,然後才往裡頭走,“小聲”地警告她:“你可當著人瞎出主意,有私房話咱們也背後說!這宮裡最惹不得的就是椎姑姑。
“太子必是向著咱們的,母後娘娘也不會直接跟你發火兒。唯一管得著你的人就是椎姑姑,她果然趁著我出宮罰你,我救都救不及。你可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