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你這小賤人……”
羅大郎倒在一桌子殘羹冷炙中,一身簇新的織錦繡翠竹長袍,被菜醬汁水抹染得爛鹹菜一般。
一聽他口中竟還在罵,沈沉獰笑一聲,轉身出門。
山羊胡子鬆了口氣,忙上前去攙扶羅大郎,口中急急低聲勸道:“這小娘子知道大郎的身份,還敢動手,顯見得不是什麼普通人。大郎快醒醒酒,回家去吧!可莫要再說話了。”
“胡說!這小賤人竟跟對我動手,我若不活剝了她,我還有臉在京城裡混麼?”羅大郎目露凶光,牙咬的咯嘣響,“你在這裡攔住她,我馬上去叫人!”
“叫人?你竟然還想著叫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沈沉的聲音冷冷地在門口響了起來。
山羊胡子一抬頭,看到了她手中的竹竿——這是一把掃帚的柄。
原來這小娘子不是走了,而是出門去尋趁手的兵器去了!
她竟然還沒有打完?!
山羊胡子嚇了一跳,連忙站得離了羅大郎老遠:“這位小娘子,大郎他不過是酒後。有些話,隻是順口胡說,並非有心……”
沈沉獰笑一聲,手指往自己肩膀上一指:“這個,彆說有心無心,哪怕隻是碰了一下,我都能要了他的命!”
說完,居高臨下地看著正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羅大郎,手裡的竹竿已經毫不容情地抽了下去!
“我讓你狼心狗肺!”
“我讓你狂妄無禮!”
“我讓你居心不良!”
“我讓你欺壓女子!”
“你這種混賬!爛人!渣滓!”
一棍是一棍。
每一棍都能抽出羅大郎一道血痕!
而且,不分地方。
有一棍子下去之前,羅大郎還硬著脖子仰臉衝她喊:“你打得好!你有本事再打,看你的命夠不夠給我抵的!”
“你還敢頂嘴!”沈沉的竹竿越發抽得又狠又急,先前還避開頭頸,如今索性摟頭蓋臉,管你哪裡,碰上哪裡是哪裡!
羅大郎啞著嗓子跟著她喊:“打得好!你再打狠些!看皇上饒不饒得了你!”
“哈!你一個小小的羅府大郎,白衣平民,竟然還敢連皇上都搬出來!我本來很想適可而止,可你這醃臢貨,你也太會拱火了!”
沈沉咬著牙又狠狠抽了三四記!
羅大郎已經把自己滾成了一個泥豬,此刻再也忍不得了,覷個空子,拚儘全力,連滾帶爬地奪門——爬了出去!
他強睜著已經腫起了一邊的眼睛,迅速在一樓大堂裡搜尋,忽然眼睛一亮,聲嘶力竭地喊:“曹兄!”
大堂裡一靜。
所有人都抬頭看了過來。
其中有一位正和三個書生打扮的人一處小酌吃飯的中年男子應聲抬頭,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這,這是……”
“曹兄!救我!茂記的廚娘害我!”羅大郎尖聲厲叫,已經破了音。
那曹姓男子再無二話,筷子擲下,撩袍便往上跑,口中喝道:“這是羅家的大郎!究竟是什麼人,膽敢這般折辱淩虐於他?”
姓曹?
沈沉心中微動,腳步微微一頓,等了幾息,才用竹竿敲著手心,慢慢地走了出來。
山羊胡子跟在她身後,保持了距離,小心翼翼地出了門,又忙退後了幾步,待看見那個疾步上樓的人,臉上的神情卻詭異起來。
沈沉回頭看了他一眼。
山羊胡子一時竟福至心靈,連忙朝著那男子喊道:“曹家大郎,請看在二位相爺同殿為官的份上,救救我們羅大郎!”
哦,竟還真是曹相的那個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