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被軟禁前蒼老了十幾歲一般的秦耳怡然坐在馬車一角晃蕩,散漫地問著跟從的小內官:“都走了四天了吧,這是到哪兒了?離東寧關還有多遠?”
小內官下車打聽了一番,回來小心地告訴他:“回老祖宗的話,前頭就是魏縣了。聽說魏縣又乾淨又寬敞,潘將軍說晚間就宿在那裡,好弄些補給。”
“魏縣……”秦耳老眼一眯,想了起來:“不就是當年離珠郡主大展神威的地界?聽說那個縣令去年的考績評了上上,怕是今春就要高升進京。這咱家可得見見!”
既是京城到幽州的必經之地,魏縣這一陣子便沒閒著。來來往往的驛馬戰報,甚至已經開始漸漸多起來的躲避的流民,川流不息地穿城而過。
吳夔帶著穆瑞和祖希忙得腳不沾地,甚至在初三那天累得暈了過去。
恰遇到孟春林孟老大夫來魏縣走親戚,聽說他病了,親自主動上門來給他看診。見沒人管得住他忙碌,索性便住在了他家裡,每天盯著他吃藥休息,倒令魏縣上下感激不儘。
這回聽說是國舅爺親自去東寧關給大軍打前站,吳夔又覺得自己已經歇了過來,忙掙紮著親自帶了穆瑞祖希前去迎接。
潘霸從潘皇後那裡得了叮囑,見了吳夔便笑著放鬆下來:“我拐著彎,借著我姐姐的威風,替沈郡主傳個口信給你。”
這話說得詭異,吳夔卻聽見是沈沉的話,忙笑著站了起來欠身:“下官敢不從命?”
“哈哈哈!你這家夥!聽見我提我姐姐,都沒這麼畢恭畢敬,倒是沈郡主折服了你。”潘霸讚歎一聲,笑道:“沈郡主說,讓你好生招待我,賞我一個囫圇踏實覺睡,可行麼?”
吳夔一愣:“將軍這話從何說起?”
潘霸歎口氣,這才把自己的另一重要務說了,搖頭道:“驕兵悍將。都是當年韓震慣出來的野性子。如今我也天天膽寒,得早日到了幽州,卸給鎮北軍,我才算真能把這顆心放回肚子裡。”
“原來如此。下官明白了。將軍不必憂心,若隻這一夜,魏縣上下,包您高枕無憂便是。”
吳夔笑著答應,命穆瑞趕緊給潘霸等準備食水,自己則帶著祖希退了出來。一一看視過眾兵將,悄悄叮囑祖希:“這可是大事。這是咱們郡主保下來的人,若在咱們這裡出了事,豈不是笑話了?你今晚辛苦,可把他們都看嚴了。”
祖希用力點頭:“您放心,我省得。”
“省得什麼?隻省得一個沈離珠麼?可還省得上頭還有我大夏天子?!”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陡然響起,嚇得吳夔和祖希都是身子一抖。
兩人忙回頭看時,卻是一個身穿內侍服飾的老者站在他們麵前:“敢問閣下是?”
“咱家殿中省總管大太監秦耳。”秦耳淡淡地說著,矜持地挺直了身板。
吳夔想起潘霸的介紹,恍然大悟,笑著抱拳欠身:“剛才去了拜見您,卻聽隨行的小阿監說您出門散步了。下官魏縣縣令吳夔,這是縣尉祖希,給秦大監見禮了。”
“嗯。咱家這裡有一樁陛下交待的差事,魏縣幫著辦一下吧。”秦耳漫不經心地說話,就好似那樁差事,不過是要弄一碗麥飯那般容易一般。
吳夔卻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忙轉頭看著祖希道:“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