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卿之前有什麼話,竟不好當著皇後的麵跟朕說的?”永熹帝帶著鐘幻在宮中緩緩漫步,方向正是宮門。
鐘幻恭敬地拱手加額:“陛下聖明。離珠的病情,當著皇後娘娘,的確有點兒難以啟齒。”
“哦?說說。”永熹帝意態安閒,極為雍容。
鐘幻看著他的樣子,眉骨輕跳,再度斟酌一遍措辭,方壓低了聲音,和緩說道:“聽太後娘娘說,那位來自南越的太妃娘娘十分放肆無禮,竟把離珠的兩個堂妹都弄進了宮,還安放在了她的仙霞宮。”
眼看著永熹帝帶著一絲尷尬和一絲不悅要開口,鐘幻慢條斯理地堵著他的話頭說道,
“公主出身的人,行事任性,也能理解。可殊為可惡的是,她竟還親身跑到太後宮裡去,偏要叫了離珠坐在旁邊,當著她的麵大放厥詞。
“離珠一輩子要強,當年這兩個妹妹幾乎要害了她的名聲性命,她也不曾真的對她們怎樣,就是為了餘家女兒的臉麵。如今竟被陳太妃當著太後娘娘這樣羞辱,自己關在房內大哭了一場,直直便哭暈了過去。”
聽到這裡,永熹帝大為驚愕,站住了腳:“是哭暈過去的?不是起熱昏迷?”
鐘幻歎口氣,弓了背,點點頭,又搖頭歎道:“原本那小餘氏初見陛下便不安好心,還被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當麵訓斥過。如今卻又仗著自己那個首告的功勞,如此這般進了宮,怎麼能讓離珠不焦心?”
話說得這般直白,卻又滿都是無奈,永熹帝便想發脾氣也發不出來,隻得清一清嗓子,乾咳一聲,轉開臉,假裝看向四周的殿宇。
毛果兒遙遙地走在他的背後,就在鐘幻“不經意”回頭的瞬間,看著永熹帝的目光中,卻流露出一絲鄙夷的殺氣!
鐘幻心裡輕輕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地低聲續道:“尤其是……離珠不是在魏縣收了個醫生徒弟麼?那人如今就在我那裡醫館做事,前幾天剛悄悄告訴我說,孫醫正私下裡似乎跟餘侍郎頗有來往。”
這句話一說,永熹帝的眉頭真的皺了起來,心中生出無限疑問:“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些日子。”鐘幻頓了頓,低聲道,“元正大事底定之後。”
永熹帝的臉色陡然間沉了下去:“那時候事情已經了了,他們還有什麼可私下來往的?!”
鐘幻吭哧了兩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鐘卿這是有大事瞞著朕?”永熹帝眯了眼看向鐘幻。
鐘幻遲疑了一會兒,方往旁邊走了兩步,整袖舉手,正經長揖到地,卻不抬頭,看著地麵說道:“草民的親師妹是太後的義女,草民一萬年也該站在陛下這一邊。
“隻是此事,草民實在不知道分寸該如何拿捏。畢竟是關乎女子名節的陰私事。若是草民在陛下跟前連這種舌根都要嚼,隻怕陛下以後會覺得草民是奔著佞臣的路子去了。”
“你這話有趣!”不祥預感湧上永熹帝的心頭,他的臉色漸漸鐵青,“鐘先生不肯進朝堂宮室,朕會永生記著此話。”
鐘幻鬆了口氣,直起身來,再往永熹帝跟前走了兩步,附耳低語兩句,又急忙退開,低下頭去,絕不在此刻窺伺皇帝的表情。
可是,他分明能感覺得到,麵前人的怒火,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