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使者站在南忱麵前,有些凝滯。
滿麵虛假微笑的南忱收起了下巴,大大地睜著眼睛,目閃寒光,淡淡掃過麵前的眾人。
沈沉也淡淡地看著她,不曾跪,不曾拜,不曾問好。隻是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腰背,淡淡地看著她。
終究還是南忱先低了頭,舉袖掩住櫻唇,輕輕地嗽了兩聲,沙啞著嗓子開口:“尚在病中,多有失禮,使者勿怪。”
北狄使者眼中閃過疑慮,過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忙躬身低頭:“豈敢豈敢!”
頓一頓,又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粗獷卻滿繡了金線的布袋,雙手呈了過去:“這是大汗十年前在聖湖祈福的時候,有神人降世,賜了這顆寶石給他。令他一定要送給自己的大閼氏。
“下臣臨來前,大汗指天發誓,必會一生愛護大閼氏,此情不渝。因此命下臣親手將這顆寶石送給牡丹公主。請公主放心地嫁給大汗,得享一世尊榮。”
話雖然說得不倫不類,卻將北狄汗王看重的意思表達得明明白白。
冷漠如南忱,也不禁微微動容,偏頭看看賈六。
賈六衝著她欠身,然後上前一步,雙手接過了布袋,打開係子,朝裡頭看了一眼,把一顆晶瑩剔透、大如鴿卵一般的紅寶石倒在了掌心,呈給南忱:“長公主請看。”
這樣大的紅寶,彆說賈六南忱,便是沈沉走南闖北,都是第一次見到。
眾人不禁動容。
尤其是南忱,眉骨狠狠地跳了一下,臉上下意識地流露出來一絲喜色。伸手捏了那顆寶石,在眼前細細地看了一回,才放回賈六手心,示意他收起來。
一直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北狄使者頓時露出訝然目光,然後便無比恭順地彎腰下去。
而南忱再看向使者的目光也和緩了很多,微微綻開笑容:“東西事小,難得的是大汗的一片心。我很歡喜。使者辛苦了。”
“不敢。下臣本就是大汗派來的接親使者。一路上還請公主不要客氣,有事隻管吩咐。下臣必定儘全力替公主辦到。”使者低著頭躬著身高高拱著雙手。
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沈沉冷眼旁觀,一字不發。
南忱這時候已經真的歡喜起來,幾乎連聲音都忘了掩飾,剛要張嘴說話,卻一眼瞥見賈六寒冰一樣的眼神,咬了咬牙,清了清嗓子,又咳了兩聲,含笑啞著嗓子道:“看來大汗派了他最忠心的臣子來迎接他的新娘。貴使怎麼稱呼?在北狄官拜何職?”
“下臣是大汗的巫醫,名叫恩和。多謝公主的讚揚,下臣也十分歡喜。”北狄使者微笑著回答。
巫醫!
沈沉的目光頓時一利,狠狠地刺了過去:“你是北狄的巫醫?鴻臚寺知道嗎?皇兄知道嗎?”
“是,都知道。”恩和微微笑著,抬起頭來看向沈沉,站直了身子,“貴國大皇帝陛下還饒有興趣地問我,遇見邪神附體的人,我會用哪種巫舞驅逐,能不能跳給他看看呢!”
除了恩和,殿中的三個人臉色都是一變。
“長公主,藥要涼了。”賈六忽然欠身,輕聲提醒。
“好。”南忱輕輕垂一垂眼皮,笑向恩和:“你是個很有趣的人。等我到了北狄,咱們一同服侍大汗,到時候倒可以多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