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住在這裡的第四年的一天,有什麼東西侵入了山穀附近,守在山口的巨獸離開了,這時候小愛也不在。唐憶一直想要出去看看,他終於披上了鬥篷,悄悄離開了這裡,原本打算稍微看看就回來,誰知道山穀附近的蟲子一時間也沒有了,他就走得遠了一點,來到了由土牆圍著的,巨大、卻多少顯得寒酸的城池裡。
這果然是一個荒蕪的世界,到處是貧瘠的土地,他進入城池之後,才發現想要生存,真是難上加難,看不到清潔的水源,餓殍滿地,據說這還是他們的皇城,目力所及,這裡隻有婦女、老人和孩子,甚至連衛兵都看不見男人,據她們說,就連年輕一點的,能夠拿起武器的女人都已經上戰場了,門已經打開了,好日子就要到啦。
當風吹開唐憶鬥篷的時候,看見他額頭上的花紋,街道上幾乎所有奇怪種族的半獸人都跪了下來,他還有些奇怪,隨即,城外發出了警報,蟲族來襲了。
他在城牆上看見了殺過來的巨大母蟲,據說是恐怕是因為邊緣城市的人已經撤得差不多了,沒有抵抗,因此終於有蟲族能殺過來這邊,城破的時候,那些瘦骨嶙峋的婦女、老人們將他拉下來,試圖保護他離開,因為“智慧祭司”就是希望,因為最近幾年在戰場上的勝利據說都跟智慧祭司分不開,唐憶看見後麵的半獸人婦女和孩子被蟲族撕裂了,然後,巨大的光芒也終於從他手上發了出來,席卷了後方蟲族肆虐的長街。回憶起末日戰天術的他衝向了巨大的母蟲。
他在蟲群裡掙紮四年,早有對抗母蟲的經驗,這時候,小愛也趕了回來,荒界之錘與末日戰天術合力將母蟲擊殺,蟲群退去,站在母蟲屍體前的兩人彼此相望,卻不能靠近。
“愛麗絲·聖·古蘭德嘉……”唐憶就這樣說道,“我記起來了……”
愛麗絲眼中有淚,但是沒有掉下來,當唐憶決意要走,她開始出手阻攔,幾招之後,她沒能將唐憶留下來,幾天後,傳來唐憶殺過了境界隧道的消息。
原來四年前,唐憶狙擊母蟲,愛麗絲也正好帶人在附近,當唐憶重傷,她出手將他救了下來,回到山穀之後,身邊的眾人、大臣心中仍有陰影,無論在力量還是謀略上,唐憶都曾經給過他們以重創,然而了解到唐憶失憶的情況,愛麗絲力排眾議將他保存了下來,並且成為他的妻子,取唐憶的各種想法為記用,於這幾年的時間,在戰場上起了很大的作用,於是她順勢讓唐憶繼承艾德裡安與敏特爾的智慧祭司之位。事實上,十多年前,境界隧道還未打開,她在大陸上遊曆的時候多少就已經喜歡上了唐憶,隻不過身為王者,很多時候,站在對立的方向上就無法存在私情,她出手對付唐憶就是全力出手,卻想不到,還能以這樣的方式在一起四年。
四年前反對激烈,是她以皇帝的身份為唐憶做了擔保,到如今唐憶離開,她也必須要為這份擔保付出代價了,在反對派的放虎歸山的罵聲中,她將半獸人的王位傳於弟弟阿切爾·聖·古蘭德嘉,隨後她在王座之上親手挖出了自己雙眼,在眾人的注視下,就那樣一步步的走下了王座的台階。無論如何,在很多年前隻懂得逃跑,隻是跑得比彆人快的這名少女,終於卸下了長久以來壓在她肩膀上的過於沉重的擔子。
回歸
唐憶終於回到人族的世界,在與凱瑟琳等人彙合之後,他表露出自己目前已經作為半獸人“智慧祭司”的身份,一方麵聯係半獸人,一方麵聯係人族與主精靈的掌權者,引導和談。這時候,主精靈的初始之地聖托亞被圍,情況非常敏感,因為圍困這裡的半獸人軍隊,拒絕接受指揮。
唐憶來到這裡,與藏身於這支半獸軍隊中的實質掌權者艾德裡安見了一麵。
他如今已經知道,當初在那個山穀裡所見到的那些書,屬於半獸人曾經的“智慧祭司”拉塞爾,而拉塞爾,也正是如今的艾德裡安。
艾德裡安畢生致力於能夠統合世上所有生命的“接天之塔”的建造,當初在小鎮康達爾所顯現出來的有關接天之塔裡影像裡,其中最重要的一樣東西,正是如今位於聖托亞主峰上的主精靈象征“七日審判錄”,他要求拿到這樣東西就會撤走,而當唐憶進去會麵主精靈,主精靈則選擇了玉石俱焚,他們啟動了與“荒界之錘”“七日審判錄”同為最高三神器的“八星蛻”,唐憶來不及阻止,聖托亞陸沉,包括半獸人圍城軍隊在內的上百萬生命與主精靈的輝煌陪葬,然而最終,艾德裡安還是運走了隨著主峰倒塌的七日審判錄。
人族與半獸人終於開始交涉,簽訂合約,真正的和平相處恐怕還需要很久很久,但無論如何,持續了八年戰亂的大地,終於迎來了停戰的第一線曙光,半獸人也獲得了他們生存在這邊的權力。
另一方麵,艾德裡安開始正式建造起接天之塔了,人族的高手與半獸人的高手們在唐憶的帶領下與艾德裡安展開了戰鬥,終於再度打敗艾德裡安,身邊的人全部死光,艾德裡安也是重傷瀕死,唐憶等人其實隻是擔心接天之塔並不完善,會出問題,他甚至非常尊敬這位畢生努力想要所有族群和平共處的男人。海茵掛念著往日的恩情,也為這名曾經亦師亦父的男子求情,她試圖帶著艾德裡安走出森林找個地方療傷,途中艾德裡安說口渴,當她打來水的時候,除了地上的鮮血,艾德裡安已經不見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死,會不會依然為了接天之塔這樣的理想而努力。
如今的半獸人之王阿切爾陪著唐憶回到半獸人那個荒蕪的世界,他走入皇宮後方的綠色山穀,這片綠色也已經被侵蝕得小了許多了,沐浴著壯麗的晚霞,他遠遠看見了山穀裡小溪邊用白色的布條圍住了眼睛的女子。
愛麗絲·聖·古蘭德嘉,她正在用唐憶曾經交給她的漢語,緩緩地唱著一首他曾經唱過的,很滄桑的歌。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曾經在失憶的時候,唐憶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這首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英雄,可是眼前的這名女子,的確算是他所見過的,最偉大的英雄之一。
他抱住小愛的時候,看見她恬淡且安適地笑了起來,柔柔地說著話“我就知道,我的王夫是個大英雄,他在做到了我怎麼也做不到的事情之後,一定會回來接我的……”
祭典之後,末日之前
唐憶與愛麗絲從境界隧道回來,經過當初因為接天之塔而大戰的森林的時候,感受到了古怪的氣息,然後,他看到了艾德裡安。
他的末日戰天術已經遠遠超過當初的文森特,推上了中段的第四式“蒼渺”,即便與全盛的露西妮也已經不相上下,然而接下來的全力一擊,卻被理應已然失去力量的艾德裡安接了下來。
眼前的艾德裡安一片安詳平和,原來他當初利用七日審判錄建立的接天之塔也隻是過程與實驗,當那座接天之塔倒下的時候,最終的那座塔,已經在他心裡,悄然建立起來了,他終於走到終點。
艾德裡安與唐憶聊了一會兒,他給予所有生靈三個月的緩衝期,三個月後,一切都將被揭開,到時候,大家都將麵臨一個公平的選擇了。
唐憶與愛麗絲回到凱瑟琳等人的身邊,大家聚集在一起,接下來的三個月,大陸上舉行了各種慶典慶祝戰爭的結束,然後在三個月後的這一天,一道思維傳遍整片大陸,這片思維裡有艾德裡安的靈魂,他為何要建立接天之塔,世界上為何要有如此之多的苦難,他的心情在一瞬間剖白在整個世界的麵前。世界上的所有人,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都將可以自由選擇進入他的領域被同化,或是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抗爭。
與此同時,唐憶的目光望向露西妮曾被掩埋的那個平原,如今那片平原上開滿鮮花,在這個瞬間,一直白皙而晶瑩的手臂,陡然間破土而出,握住了一直插在那上方被花藤纏繞的死鐮。
當初以假死狀態埋藏於地底的行刑者露西妮,受到這道思維的刺激,終於再度醒來。
整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已經被動員起來了,有的選擇去往接天之塔所在的範圍,願意抗爭的力量則結合了起來,在巨大的平原上集合,每天都有無數的人走入對麵的範圍,每天也有無數的人開始加入到這支軍隊中來,克娜開動了各種新型兵器,芙爾娜站在鋼鐵巨龍的身軀之上,然後露西妮也過來了……
接下來,是對峙中各人的事情,或是各人的回憶,構想中,每一個小章節,會對應一個主要人物,一張塔羅牌,自第二張“魔術師”開始,到最後一張“世界”,再回歸第一張“愚者”。
……
女祭司艾倫妮塔。被唐憶抓回艾德台地囚禁了兩年,之後回到聖托亞才發現已經沒有了她的位置,體會到了族群的腐朽,與唐憶愛恨交纏的睿智主精靈女子。
女皇(母愛、喜悅、優雅、幸福)凱瑟琳·阿特羅卡。
皇帝(為守護與責任,背負起世界的人)愛麗絲·聖·古蘭德嘉。
主教拉塞爾。也是艾德裡安·沃爾。
……
戰車菲利克斯·伊夫利特,雖然在其它任何方麵都能肆無忌憚,實際上是個愛上自己母親的家夥。
……
倒吊文森特。背負著弟弟的死,自己的枷鎖與苦難,行於世界的最強者。
……
世界(無限的可能與希望、未來)唐憶的兒子,即便麵臨最大危機的時候,孩子們仍舊可以在軍營裡無憂無慮地玩耍著。
愚者唐憶。阿爾·雷撒督克,回憶他的人生,見到的人和事,然後到最後……那個美麗的清晨,最後的期限終於到了,在那涇渭分明的平原之上,數億生靈的陣營遠遠的排開直到天邊,遠遠的,那晨霧散去了,那一邊的身影也終於出現在了視野當中,古往今來,整片大陸上的生靈從未如此明確地尋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對立的兩方。
終於,那蒼古嘹亮的號角聲吹起來了,猶如從亙古吹到了現在,從未停歇過,草原上吹起了風,大地開始震動了,他們朝著對麵衝了出去,對麵的生靈也開始衝過來,由於兩片對撞而來的海洋。唐憶朝周圍望過去,他看見了坐在毛球上的小雪,鋼鐵巨龍之上的芙爾娜,遠遠近近的克娜、凱瑟琳、海茵、艾倫妮塔、半空中的露西妮,她們朝他望過來,露出一個微笑。
然後就衝了出去,唐憶也飛了出去。
也曾受到過傷害,層受到損毀,各種各樣的追索,失去,但到了今天,無需再考慮這些了,因為心已經圓融無間,從此以後——
再無傷害。
前方,兩片人潮在延綿千裡的戰線上,衝撞在一起。畫麵凝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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