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囚居_笑傲江湖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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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囚居(2 / 2)

想“任老前輩固然不能答允,我可不是任老前輩,又有甚麼不能?”他情知此事甚為不

妥,中間含有極大凶險,但脫困之心極切,隻要能有機會逃出黑牢,甚麼禍害都不放在心

上了,當下打定主意“三天後黑白子再來問我,我便答允了他,將鐵板上這些練氣的秘

訣傳授於他,看他如何,再隨機應變便是。”

於是摸著鐵板上的字跡默默記誦,心想“我須當讀得爛熟,教他時脫口而出,他便

不會起疑。隻是我口音和那任老前輩相差太遠,隻好拚命壓低嗓子。是了,我大叫兩日,

把喉嚨叫得啞了,到那時再說得加倍含糊,他當不易察覺。”當下讀一會口訣,便大叫大

嚷一會,知道黑牢深處地底,門戶重疊,便在獄室裡大放炮仗,外麵也聽不到半點聲息。

他放大了喉嚨,一會兒大罵江南四狗,一會兒唱歌唱戲,唱到後來,自己覺得實在難聽,

不禁大笑一場,便又去記誦鐵板上的口訣。突然間讀到幾句話“當令丹田常如空箱,恒

似深穀,空箱可貯物,深穀可容水。若有內息,散之於任脈諸穴。”這幾句話,以前也曾

摸到過好幾次,隻是心中對這些練氣的法門存著厭惡之意,字跡過指,從來不去思索其中

含意,此刻卻覺大為奇怪“師父教我修習內功,基本要義在於充氣丹田,丹田之中須當

內息密實,越是渾厚,內力越強。為甚麼這口訣卻說丹田之中不可存絲毫內息?丹田中若

無內息,內力從何而來?任何練功的法門都不會如此,這不是跟人開玩笑麼?哈哈,黑白

子此人卑鄙無恥,我便將這法門傳他,教他上一個大當,有何不可?”

摸著鐵板上的字跡,慢慢琢磨其中含意,起初數百字都是教人如何散功,如何化去自

身內力,越來越覺駭異“天下有哪一個人如此蠢笨,居然肯將畢生勤修苦練而成的內力

設法化去?除非他是決意自儘了。若要自儘,橫劍抹脖子便是,何必如此費事?這般化散

內功,比修積內功還著實艱難得多,練成了又有甚麼用?”想了一會,不由得大是沮喪

“黑白子一聽這些口訣和法門,便知是消遣他的,怎肯上當?看來這條計策是行不通的了

。”越想越煩惱,口中翻來覆去的隻是念著那些口訣“丹田有氣,散之任脈,如竹中空

,似穀恒虛……”念了一會,心中有氣,捶床大罵“,這人在這黑牢中給關得怒

火難消,便安排這詭計來捉弄旁人。”罵一會,便睡著了。睡夢之中,似覺正在照著鐵板

上的口訣練功,甚麼“丹田有氣,散之任脈”,便有一股內急向任脈中流動,四肢百骸,

竟說不出的舒服。過了好一會,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覺得丹田中的內息仍在

向任脈流動,突然動念“啊喲,不好!我內力如此不絕流出,豈不是轉眼變成廢人?”

一驚之下,坐了起來,內息登時從任脈中轉回,隻覺氣血翻湧,頭暈眼花,良久之後,這

才定下神來。驀地裡想起一事,不由得驚喜交集“我所以傷重難愈,全因體內積蓄了桃

穀六仙和不戒和尚的七八道異種真氣,以致連平一指大夫也無法醫治。少林寺方丈方證大

師言道,隻有修習《易筋經》,才能將這些異種真氣逐步化去。這鐵板上所刻的內功秘要

,不就是教我如何化去自身內力嗎?哈哈,令狐衝,你這人當真蠢笨之極,彆人怕內力消

失,你卻是怕內力無法消失。有此妙法,練上一練,那是何等的美事?”自知適才在睡夢

中練功,乃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清醒時不斷念誦口訣,腦中所想,儘是鐵板上的練功

法門,入睡之後,不知不覺的便依法練了起來,但畢竟思緒紛亂,並非全然照著法門而行

。這時精神一振,重新將口訣和練法摸了兩遍,心下想得明白,這才盤膝而坐,循序修習

。隻練得一個時辰,便覺長期鬱積在丹田中的異種真氣,已有一部分散入了任脈,雖然未

能驅出體外,氣血翻湧的苦況卻已大減。他站起身來喜極而歌,卻覺歌聲嘶嘎,甚是難聽

,原來早一日大叫大嚷以求喊啞喉嚨,居然已收功效,心道“任我行啊任我行,你留下

這些口訣法門,想要害人。哪知道撞在我的手裡,反而於我有益無害。你死而有知,隻怕

要氣得你大翹胡子罷!哈哈,哈哈!”

如此毫不間歇的散功,多練一刻,身子便舒服一些,心想“我將桃穀六仙和不戒和

尚的真氣儘數散去之後,再照師父所傳的法子,重練本門內功。雖然一切從頭做起,要花

上不少功夫,但我這條性命,隻怕就此撿回來了。如果向大哥終於來救我出去,江湖之上

,豈不是另有一番天地?”忽爾又想“師父既將我逐出華山派,我又何必再練華山派內

功?武林中各家各派的內功甚多,我便跟向大哥學,又或是跟盈盈學,卻又何妨?”心中

一陣淒涼,又一陣興奮。這日吃了飯後,練了一會功,隻覺說不出的舒服,不由自主的縱

聲大笑。忽聽得黑白子的聲音在門外說道“前輩你好,晚輩在這裡侍候多時了。”原來

不知不覺間三日之期已屆,令狐衝潛心練功散氣,連黑白子來到門外亦未察覺,幸好嗓子

已啞,他並未察覺,於是又乾笑幾聲。黑白子道“前輩今日興致甚高,便收弟子入門如

何?”令狐衝尋思“我答允收他為弟子,傳他這些練功的法門?他一開門進來,發見是

我風二中而不是那姓任前輩,自然立時翻臉。再說,就算傳他功夫的真是任前輩,黑白子

練成之後,多半會設法將他害死,譬如在飯菜中下毒之類。是了,這黑白子要下毒害死我

,當真易如反掌,他學到了口訣,怎會將我放出?任前輩十二年來所以不肯傳他,自是為

此了。”黑白子聽他不答,說道“前輩傳功之後,弟子即去拿美酒肥雞來孝敬前輩。”

令狐衝被囚多日,每日吃的都是青菜豆腐,一聽到“美酒肥雞”,不由得饞涎欲滴,說道

“好,你先去拿美酒肥雞來,我吃了之後,心中一高興,或許便傳你些功夫。”黑白子

忙道“好好,我去取美酒肥雞。不過今天是不成了,明日如有機緣,弟子自當取來奉獻

。”令狐衝道“乾麼今日不成?”黑白子道“來到此處,須得經過我大哥的臥室,隻

有乘著我大哥外出之時,才能……才能……”令狐衝嗯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黑白子記掛著黃鐘公回到臥室,不敢多耽,便即告辭而去。令狐衝心想“怎生才能

將黑白子誘進牢房,打死了他?此人狡猾之極,決不會上當。何況扯不斷手足的鐵鏈,就

算打死了黑白子,我仍然不能脫困。”心中轉著念頭,右手幾根手指伸到左腕的鐵圈中,

用力一扳,那是無意中的隨手而扳,決沒想真能扯開鐵圈,可是那鐵圈竟然張了開來,又

扳了幾下,左腕竟然從鐵圈中脫出。

這一下大出意外,驚喜交集,摸那鐵圈,原來中間竟然有一斷口,但若自己內力未曾

散開,稍一使力,便欲昏暈,圈上雖有斷口,終究也扳不開來。此刻他已散了兩天內息,

桃穀六仙與不戒大師注入他體內的真氣到了任脈之中,自然而然的生出強勁內力。再摸右

腕上的鐵圈,果然也有一條細縫。這條細縫以前不知曾摸到過多少次,但說甚麼也想不到

這竟是斷口。當即左手使勁,將右手上的鐵圈也扳開了,跟著摸到箍在兩隻足脛上的鐵圈

,也都有斷口,運勁扳開,一一除下,隻累得滿身大汗,氣喘不已。鐵圈既除,鐵鏈隨之

脫落,身上已無束縛。他好生奇怪“為甚麼每個鐵圈上都有斷口?這樣的鐵圈,怎能鎖

得住人?”

次日那老人送飯來時,令狐衝就著燈光一看,隻見鐵圈斷口處,有一條條細微的鋼絲

鋸紋,顯是有人用一條極細的鋼絲鋸子,將足鐐手銬上四個鐵圈都鋸斷了,斷口處閃閃發

光,並未生鏽,那麼鋸斷鐵圈之事,必是在不久以前,何以這些鐵圈又合了攏來,套在自

己手足上?“那多半有人暗中在設法救我。這地牢如此隱密,外人決計無法入來,救我之

人當然是梅莊中的人物。想來他不願這等對我暗算,因此在我昏迷不醒之時,暗中用鋼絲

鋸子將腳鐐手銬鋸開了。此人自不肯和梅莊中餘人公然為敵,隻有覷到機會,再來放我出

去。”想到此處,精神大振,心想“這地道的入口處在黃鐘公的臥床之下,如是黃鐘公

想救我,隨時可以動手,不必耽擱這許多時光。黑白子當然不會。禿筆翁和丹青生二人之

中,丹青生和我是酒中知己,交情與眾不同,十之,是丹青生。”再想到黑白子明日

來時如何應付“我隻跟他順口敷衍,騙他些酒肉吃,教他些假功夫,有何不可?”

隨即又想“丹青生隨時會來救我出去,須得趕快將鐵板上的口訣法門記熟了。”摸

著字跡,口中誦讀,心中記憶。先前摸到這些字跡時並不在意,此時真要記誦得絕無錯失

,倒也不是易事。鐵板上字跡潦草,他讀書不多,有些草字便不識得,隻好強記筆劃,胡

亂念個彆字充數。心想這些上乘功夫的法門,一字之錯,往往令得練功者人鬼殊途,成敗

逆轉,隻要練得稍有不對,難免走火入魔。出此牢後,幾時再有機會重來對照?非記得沒

半點錯漏不可。他念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讀了幾多遍,幾乎倒背也背得出了,這才安心入

睡。睡夢之中,果見丹青生前來打開牢門,放他出去,令狐衝一驚而醒,待覺是南柯一夢

,卻也並不沮喪,心想“他今日不來救,隻不過未得其便,不久自會來救。”心想這鐵

板上的口訣法門於我十分有用,於彆人卻有大害,日後如再有人被囚於這黑牢之中,那人

自然是好人,可不能讓他上了那任我行的大當。當下摸著字跡,又從頭至尾的讀了十來遍

,拿起除下的鐵銬,便將其中的字跡刮去了十幾個字。這一天黑白子並未前來,令狐衝也

不在意,照著口訣法門,繼續修習。其後數日,黑白子始終沒來。令狐衝自覺練功大有進

境,桃穀六仙和不戒和尚留在自己體內的異種真氣,已有六七成從丹田中驅了出來,散之

於任督諸脈,心想隻須持之有恒,自能儘數驅出。

他每日背誦口訣數十遍,刮去鐵板上的字跡數十字,自覺力氣越來越大,用鐵銬刮削

鐵板,已花不了多大力氣。如此又過了一月有餘,他雖在地底,亦覺得炎暑之威漸減,心

想“冥冥之中果有天意,我若是冬天被囚於此,決不會發見鐵板上的字跡。說不定熱天

未到,丹青生已將我救了出去。”正想到此處,忽聽得甬道中又傳來了黑白子的腳步聲。

令狐衝本來臥在床上,當即轉身,麵向裡壁,隻聽得黑白子走到門外,說道“任…

…任老前輩,真正萬分對不起。這一個多月來,我大哥一直足不出戶。在下每日裡焦急萬

狀,隻盼來跟你老人家請安問候,總是不得其便。你……你老人家千萬不要見怪才好!”

一陣酒香雞香,從方孔中傳了進來。令狐衝這許多日子滴酒未沾,一聞到酒香,哪裡還忍

得住,轉身說道“把酒菜拿給我吃了再說。”黑白子道“是,是。前輩答允傳我神功

的秘訣了?”令狐衝道“每次你送三斤酒,一隻雞來,我便傳你四句口訣。等我喝了三

千斤酒,吃了一千隻雞,口訣也傳得差不多了。”黑白子道“這樣未免太慢,隻怕日久

有變。晚輩每次送六斤酒,兩隻雞,前輩每次便傳八句口訣如何?”令狐衝笑道“你倒

貪心得緊,那也可以。拿來,拿來!”黑白子托著木盤,從方孔中遞將進去,盤上果是一

大壺酒,一隻肥雞。令狐衝心想“我未傳口訣,你總不能先毒死我。”提起酒壺,骨嘟

嘟的便喝。這酒並不甚佳,但這時喝在口裡,卻委實醇美無比,似乎丹青生四釀四蒸的吐

魯番葡萄酒也有所不及,當下一口氣便喝了半壺,跟著撕下一條雞腿,大嚼起來,頃刻之

間,將一壺酒、一隻雞吃得乾乾淨淨,拍了拍肚子,讚道“好酒,好酒!”

黑白子笑道“老爺子吃了肥雞美酒,便請傳授口訣了。”令狐衝聽他再也不提拜師

之事,隻道自己喝酒吃雞之餘,一時記不起了,當下也就不提,說道“好,這四句口訣

,你牢牢記住了‘奇經八脈,中有內息,聚之丹田,會於膻中。’你懂得解麼?”鐵板

上原來的口訣是“丹田內息,散於四肢,膻中之氣,分注八脈。”他故意將之倒了轉來

。黑白子一聽,覺得這四句口訣平平無奇,乃是練氣的普通法門,說道“這四句,在下

領會得,請前輩再傳四句。”

令狐衝心想“這四句經我一改,變成尋常之極,他自感不足了,須當念四句十分古

怪的,嚇唬嚇唬他。”說道“今天是第一日,索性多傳四句,你記好了‘震裂陽維,

塞絕陰

黑白子大吃一驚,道“這……這……這人身的奇經八脈倘若斷絕了,哪裡還活得成

?這……這四句口訣,晚輩可當真不明白了。”令狐衝道“這等神功,倘若人人都

能領會,那還有甚麼希奇?這中間自然有許多精微奇妙之處,常人不易索解。”黑白子聽

到這裡,越來越覺他說話的語氣、所用的辭句,與那姓任之人大不相同,不由得疑心大起

。前兩次令狐衝說話極少,辭語又十分含糊,這一次吃了酒後,精神振奮,說話多了,黑

白子十分機警,登時便生了疑竇,料想他有意捏造口訣,戲弄自己,說道“你說‘八脈

齊斷,神功自成’,難道老爺子自己,這奇經八脈都已斷絕了嗎?”

令狐衝道“這個自然。”他從黑白子語氣之中,聽出他已起了疑心,不敢跟他多說

,道“全部傳完,你融會貫通,自能明白。”說著將酒壺放在盤上,從方孔中遞將出去

。黑白子伸手來接。令狐衝突然“啊喲”一聲,身子向前一衝,當的一聲,額頭撞上鐵門

黑白子驚道“怎樣了?”他這等武功高強之人,反應極快,一伸手,已探入方孔,

抓住木盤,生怕酒壺掉在地下摔碎。便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令狐衝左手翻上,抓住

了他右手手腕,笑道“黑白子,你瞧瞧我到底是誰?”黑白子大驚,顫聲道“你……

你……”

令狐衝將木盤遞出去之時,並未有抓他手腕的念頭,待在油燈微光下見到黑白子手掌

在方孔外一晃,隻待接他木盤,突然之間,心中起了一股難以抑製的衝動。自己在這裡囚

禁多日,全是出於這人的狡計,若能將他手腕扭斷了,也足稍出心中的惡氣;又想他出其

不意的給自己抓住,突然大吃一驚,這人如此奸詐,嚇他一跳,又有何不可?也不知是出

於報複之意,還是一時童心大盛,便這麼假裝摔跌,引得他伸手進來,抓住了他手腕。黑

白子本來十分機警,隻是這一下實在太過突如其來,事先更沒半點朕兆,待得心中微覺不

妥,手腕已被對方抓住,隻覺對方五根手指便如是一隻鐵箍,牢牢的扣住了自己手腕上“

內關”“外關”兩處穴道,當即手腕急旋,反打擒拿。當的一聲大響,左足三根足趾立時

折斷,痛得啊啊大叫。何以他右手手腕被扣,左足的足趾卻會折斷,豈非甚奇?原來黑白

子於對方向來深自敬憚,這時手腕被扣,立即想到有性命之憂,忙不迭的使出一招“蛟龍

出淵”。這一招乃是手腕被人扣住時所用,手臂向內急奪,左足無影無蹤的疾踢而出,這

一腳勢道厲害已極,正中敵人胸口,非將他踢得當場吐血不可。敵人若是高手,知所趨避

,便須立時放開他手腕,否則無法躲得過這當胸一腳。也是事出倉卒,黑白子急於脫困,

沒想到自己和對方之間隔了一道厚厚的鐵門,這一招“蛟龍出淵”確是使對了,這一腳也

是踢得部位既準,力道又淩厲之極,隻可惜當的一聲大響,正中鐵門。令狐衝聽到鐵門這

一聲大響,這才明白,自己全仗鐵門保護,才逃過了黑白子如此厲害的一腳,忍不住哈哈

大笑,說道“再踢一腳,踢得也這樣重,我便放你。”突然之間,黑白子猛覺右腕“內

關”“外關”兩處穴道中內力源源外泄,不由得想起生平最害怕的一件事來,登時魂飛天

外,一麵運力凝氣,一麵哀聲求告“老……老爺子,求你……你……”他一說話,內力

更大量湧出,隻得住口,但內力還是不住飛快泄出。令狐衝自練了鐵板上的功夫之後,丹

田已然如竹之虛,如穀之空,這時覺得丹田中有氣注入,卻也並不在意。隻覺黑白子的手

腕不住顫抖,顯是害怕之極,心中氣他不過,索性要嚇他一嚇,喝道“我傳了你功夫,

你便是本門弟子了,你欺師滅祖,該當何罪?”黑白子隻覺內力愈泄愈快,勉強凝氣,還

暫時能止得住,但呼吸終究難免,一呼一吸之際,內力便大量外泄,這時早忘了足趾上的

疼痛,隻求右手能從方孔中脫出,縱然少了一隻手一隻腳也是甘願,一想到此處,伸手便

去腰間拔劍。他身子這麼一動,手腕上“內關”“外關”兩處穴道便如開了兩個大缺口,

立時全身內力急瀉而出,有如河水決堤,再也難以堵截。黑白子知道隻須再捱得一刻,全

身內力便儘數被對方吸去,當下奮力抽出腰間長劍,咬緊牙齒,舉將起來,便欲將自己手

臂砍斷。但這麼一使力,內力奔騰而出,耳朵中嗡的一聲,便暈了過去。

令狐衝抓住他手腕,隻不過想嚇他一嚇,最多也是扭斷他腕骨,以泄心中積忿,沒料

到他竟會嚇得如此的魂不附體,以致暈去,哈哈一笑,便鬆了手。他這一鬆手,黑白子身

子倒下,右手便從方孔中縮回。

令狐衝腦中突如電光般閃過一個念頭,急忙抓住他的手掌,幸好動作迅速,及時拉住

,心想“我何不用鐵銬將他銬住,逼迫黃鐘公他們放我?”當下使力將黑白子的手腕拉

近,沒料想用力一拉,黑白子的腦袋竟從方孔中鑽了進來,呼的一聲,整個身子都進了牢

房。

這一下實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一呆之下,暗罵自己愚不可及,這洞孔有尺許見方,隻

要腦袋通得過,身子便亦通得過,黑白子既能進來,自己又何嘗不能出去?以前四肢為銬

鏈所係,自是無法越獄,但銬鏈早已暗中給人鋸開,卻為何不逃?又忖“丹青生暗中替

我鋸斷了銬鏈,日日盼望我跟著那送飯的老人越獄逃走,想必心焦之極了。”他發覺銬鏈

已為人鋸斷之時,正是練功之際,全副精神都貫注練功,而且其時鐵板上的功訣尚未背熟

,自不願就此離去,隻因內心深處不願便即離開牢房,是以也未曾想到逃獄。

他略一沉吟,已有了主意,匆匆除下黑白子和自己身上的衣衫,對調了穿好,連黑白

子那頭罩也套在頭上,心想“出去時就算遇上了旁人,他們也隻道我便是黑白子。”將

黑白子的長劍插在自己腰間,一劍在身,更是精神大振,又將黑白子的手足都銬在銬鐐的

鐵圈之中,用力捏緊,鐵圈深陷入肉。黑白子痛得醒了過來,呻吟出聲。令狐衝笑道“

咱哥兒倆扳扳位!那老頭兒每天會送飯送水來。”黑白子呻吟道“任……任老爺子……

你……你的吸星……”令狐衝那日在荒郊和向問天聯手抗敵,聽得對方人群中有人叫

過“吸星”,這時又聽黑白子說起,便問“甚麼吸星?”黑白子道“我……

我……該……該死……”

令狐衝脫身要緊,當下也不去理他,從方孔中探頭出去,兩隻手臂也伸到了洞外,手

掌在鐵門上輕輕一推,身子射出,穩穩站在地下,隻覺丹田中又積蓄了大量內息,頗不舒

服。他不知這些內力乃是從黑白子身上吸來,隻道久不練功,桃穀六仙和不戒和尚的內力

又回入了丹田。這時隻盼儘快離開黑獄,當下提了黑白子留下的油燈,從地道中走出去。

地道中門戶都是虛掩,料想黑白子要待出去時再行上鎖,這一來,令狐衝便毫不費力的脫

離了牢籠。他邁過一道道堅固的門戶,想起這些在黑牢中的日子,真是如同隔世,突然之

間,對黃鐘公他們也已不怎麼懷恨,但覺身得自由,便甚麼都不在乎了。走到了地道儘頭

,拾級而上,頭頂是塊鐵板,側耳傾聽,上麵並無聲息。自從經過這次失陷,他一切小心

謹慎得多了,並不立即衝上,站在鐵板之下等了好一會,仍沒聽得任何聲息。確知黃鐘公

當真不在臥室之中,這才輕輕托起鐵板,縱身而上。他從床上的孔中躍出,放好鐵板,拉

上席子,躡手躡足的走將出來,忽聽得身後一人陰惻惻的道“二弟,你下去乾甚麼?”

令狐衝一驚回頭,隻見黃鐘公、禿筆翁、丹青生三人各挺兵刃,圍在身周。他不知秘門上

裝有機關消息,這麼貿然闖出,機關上鈴聲大作,將黃鐘公等三人引了來,隻是他戴著頭

罩,穿的又是黑白子的長袍,無人認他得出。令狐衝一驚之下,說道“我……我……”

黃鐘公冷冷的道“我甚麼?我看你神情不正,早料到你是要去求任我行教你練那吸

星妖法,哼哼,當年你發過甚麼誓來?”令狐衝心中混亂,不知是暴露自己真相好呢,還

是冒充黑白子到底,一時拿不定主意,拔出腰間長劍,向禿筆翁刺去。禿筆翁怒道“好

二哥,當真動劍嗎?”舉筆一封。令狐衝這一劍隻是虛招,乘他舉筆擋架,便即發足奔出

。黃鐘公等三人直追出來。令狐衝提氣疾奔,片刻間便奔到了大廳。黃鐘公大叫“二弟

,二弟,你到哪裡去?”令狐衝不答,仍是拔足飛奔。突見迎麵一人站在大門正中,說道

“二莊主,請留步!”令狐衝奔得正急,收足不住,砰的一聲,重重撞在他身上。這一

衝之勢好急,那人直飛出去,摔在數丈之外。令狐衝忙中一看,見是一字電劍丁堅,直挺

挺的橫在當地,身子倒確是作“一字”之形,隻是和“電劍”二字卻拉不上乾係了。令狐

衝足不停步的向小路上奔去。黃鐘公等一到莊子門口,便不再追來。丹青生大叫“二哥

,二哥,快回來,咱們兄弟有甚麼事不好商量……”

令狐衝隻揀荒僻的小路飛奔,到了一處無人的山野,顯是離杭州城已遠。他如此迅捷

飛奔,停下來時竟既不疲累,也不氣喘,比之受傷之前,似乎功力尚有勝過。他除下頭上

罩子,聽到淙淙水聲,口中正渴,當下循聲過去,來到一條山溪之畔,正要俯身去捧水喝

,水中映出一個人來,頭發篷鬆,滿臉汙穢,神情甚是醜怪。令狐衝吃了一驚,隨即啞然

一笑,囚居數月,從不梳洗,自然是如此齷齪了,霎時間隻覺全身奇癢,當下除去外袍,

跳在溪水中好好洗了個澡,心想“身上的老泥便沒半擔,也會有三十斤。”渾身上下擦

洗乾淨,喝飽清水後,將頭發挽在頭頂,水中一照,已回複了本來麵目,與那滿臉浮腫的

風二中已沒半點相似之處。穿衣之際,覺得胸腹間氣血不暢,當下在溪邊行功片刻,便覺

丹田中的內急已散入奇經八脈,丹田內又是如竹之空、似穀之虛,而全身振奮,說不出的

暢快。他不知自己已練成了當世第一等厲害功夫,桃穀六仙和不戒和尚的七道真氣,在少

林寺療傷時方生大師注入他體內的內力,固然已儘皆化為己有,而適才抓住黑白子的手腕

,又已將他畢生修習的內功吸了過來貯入丹田,再散入奇經八脈,那便是又多了一個高手

的功力,自是精神大振。

他躍起身來,拔出腰間長劍,對著溪畔一株綠柳的垂枝隨手刺出,手腕略抖,嗤的一

聲輕響,長劍還鞘,這才左足落地,抬起頭來,隻見五片柳葉緩緩從中飄落。長劍二次出

鞘,在空中轉了個弧形,五片柳葉都收到了劍刃之上。他左手從劍刃上取過一片柳葉,說

不出的又是歡喜,又是奇怪。在湖畔悄立片時,陡然間心頭一陣酸楚“我這身功夫,師

父師娘是無論如何教不出來的了。可是我寧可像從前一樣,內力劍法,一無足取,卻在華

山門中逍遙快樂,和小師妹朝夕相見,勝於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這遊魂野鬼。”自

覺一生武功從未如此刻之高,卻從未如此刻這般寂寞淒涼。他天生愛好熱鬨,喜友好酒,

過去數月被囚於地牢,孤身一人那是當然之理。此刻身得自由,卻仍是孤零零地。獨立溪

畔,歡喜之情漸消,清風拂體,冷月照影,心中惆悵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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