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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風月無情(2 / 2)

官人的師父。小婦人從官人手裡學得一些粗淺武藝,當真是班門弄斧,可教陸爺見笑了。”

陸立鼎連聲稱謝援手之德。他曾聽兄長說起,生平所見武學高手,以大理一燈大師門下的最

是了得一燈大師原為大理的國君,避位為僧後有“漁樵耕讀”四大弟子隨侍,其中那農夫

名叫武三通,與他兄長頗有嫌隙,至於如何結怨,則未曾明言。可是武三娘不與己為敵,反

而出手逐走赤練仙子的弟子,此中緣由實在難以索解。

各人回進廳堂。陸立鼎將女兒抱在懷內,見她已然蘇醒,臉色慘白,但強自忍痛,竟不

哭泣,不禁甚是憐惜。武三娘歎道“這女魔頭的徒兒一去,那魔頭立即親至。陸爺,不是

我小看於你,憑你夫婦兩人,再加上我,萬萬不是那魔頭的對手。但我瞧逃也無益,咱們聽

天由命,便在這兒等她來罷!”

陸二娘問道“這魔頭到底是何等樣人?和咱家又有甚麼深仇大怨?”武三娘向陸立鼎

望了一眼,道“難道陸爺沒跟你說過?”陸二娘道“他說隻知此事與他兄嫂有關,其中

牽涉到男女情愛,他也並不十分明白。”

武三娘歎了口氣道“這就是了。我是外人,說一下不妨。令兄陸大爺十餘年前曾去大

理。那魔頭赤練仙子李莫愁現下武林中人聞名喪膽,可是十多年前卻是個美貌溫柔的好女

子,那時也並未出家。也是前生的冤孽,她與令兄相見之後,就種下了情苗。後來經過許多

糾葛變故,令兄與令嫂何沅君成了親。說到令嫂,卻又不得不提拙夫之事。此事言之有愧,

但今日情勢緊迫,我也隻好說了。這個何沅君,本來是我們的義女。”

陸立鼎夫婦同時“啊”的一聲。

武三娘輕撫那受傷男孩的肩膀,眼望燭火,說道“令嫂何沅君自幼孤苦,我夫婦收養

在家,認作義女,對她甚是憐愛。後來她結識了令兄,雙方情投意合,要結為夫婦。拙夫一

來不願她遠嫁,二來又是固執得緊,說江南人狡猾多詐,十分靠不住,無論如何不肯答允。

阿沅卻悄悄跟著令兄走了。成親之日,拙夫和李莫愁同時去跟新夫婦為難。喜宴座中有一位

大理天龍寺的高僧,出手鎮住兩人,要他們衝著他的麵子,保新夫婦十年平安。拙夫與李莫

愁當時被迫答應十年內不跟新夫婦為難。拙夫憤激過甚,此後就一直瘋瘋癲癲,不論他的師

友和我如何相勸,總是不能開解,老是算算這十年的日子。屈指算來,今日正是十年之期,

想不到令兄跟阿沅……唉,卻連十年的福也亨不到。”說著垂下頭來,神色淒然。

陸立鼎道“如此說來,掘墳盜我兄嫂遺體的,便是尊夫了。”武三娘深有慚色,道

“剛才聽府上兩位小姐說起,那確是拙夫。”陸立鼎怫然道“尊夫這等行逕,可大大的不

是了。這本來也不是甚麼怨仇,何況我兄嫂已死,就算真有深仇大怨,也是一了百了,卻何

以來盜他遺體,這算甚麼英雄好漢?”論到輩份,武氏夫婦該是尊長,但陸立鼎心下憤怒,

說話間便不敘尊卑之禮。武三娘歎道“陸爺責備得是,拙夫心智失常,言語舉止,往往不

通情理。我今日攜這兩個孩兒來此,原是防備拙夫到這裡來胡作非為。當今之世,隻怕也隻

有我一人,他才忌憚三分了。”說到這裡,向兩個孩子道“向陸爺陸二娘叩頭,代你爹爹

謝罪。”兩個孩子拜了下去。

陸二娘忙伸手扶起,問起名字,那摔破額角的叫做武敦儒,是哥哥,弟弟叫做武修文。

兩人相差一歲,一個十二,一個十一,武學名家的兩個兒子,卻都取了個斯文名字。武三娘

言道,他夫婦中年得子,深知武林中的險惡,盼望兒子棄武學文,可是兩個孩兒還是好武,

跟他們的名字沾不上邊兒。

武三娘說了情由,黯然歎息,心想“這番話隻能說到這裡為止,彆的話卻是不足為外

人道了。”原來何沅君長到十七八歲時,亭亭玉立,嬌美可愛,武三通對她似乎已不純是義

父義女之情。以他武林豪俠的身份,自不能有何逾份的言行,本已內心鬱結,突然見她愛上

了一個江南少年,竟是狂怒不能自已。至於他說“江南人狡猾多詐,十分靠不住”,除了敵

視何沅君的意中人外,也因當年受黃蓉的欺騙,替郭靖托下壓在肩頭的黃牛、大石,弄得不

能脫身,雖然後來與靖蓉二人和解了,但“江南人狡猾多詐”一節,卻是深印腦中。

武三娘又道“萬想不到拙夫沒來,那赤練仙子卻來尋府上的晦氣……”說到此處,忽

聽屋上有人叫道“儒兒,文兒,給我出來!”這聲音來得甚是突然,絲毫不聞屋瓦上有腳

步之聲,便忽然有人呼叫。陸氏夫婦同時一驚,知是武三通到了。程英與陸無雙也認出是吃

蓮蓬怪客的聲音。

隻見人影幌動,武三通飛身下屋,一手一個,提了兩個兒子上屋而去。武三娘大叫

“喂,喂,你來見過陸爺、陸二娘,你取去的那兩具屍體呢?快送回來……”武三通全不理

會,早去得遠了。

他亂跑一陣,奔進一座樹林,忽然放下修文,單單抱著敦儒,走得影蹤不見,竟把小兒

子留在樹林之中。

武修文大叫“爸爸,爸爸!”見父親抱著哥哥,早已奔出數十丈外,隻聽得他遠遠叫

道“你等著,我回頭再來抱你。”武修文知道父親行事向來顛三倒四,倒也不以為異。黑

夜之中一個人在森林裡雖然害怕,但想父親不久回來,當下坐在樹邊等待。過得良久,父親

始終不來,他自言自語“我找媽去!”向著來陸摸索回去。

那知江南鄉間阡陌縱橫,小路彎來繞去,縱在白日也是難認,何況黑夜之中?他越走道

路越是狹窄,數次踏入了田中,雙腳全是爛泥。到後來竟摸進了一片樹林之中,腳下七高八

低,望出來黑漆一團。他急得想哭,大叫“爸爸,爸爸!媽媽,媽媽!”靜夜中那裡有人

答應?卻聽得咕噓、咕噓幾聲,卻是貓頭鷹的啼聲。他曾聽人言道,貓頭鷹最愛數人眉毛的

根數。若是被它數得清楚,立即斃命,當即伸指沾了唾液,沾濕眉毛,好教貓頭鷹難以計

數。但貓頭鷹還是不住啼鳴,他靠在樹乾上伸指緊緊掀住雙眉,不敢稍動,心中隻是怦怦亂

跳,過了一會,終於合眼睡著了。

睡到天明,迷糊中聽得頭頂幾下清亮高亢的啼聲,他睜開眼來,抬頭望去,隻見兩隻極

大的白色大鷹正在天空盤旋翱翔,雙翅橫展,竟達丈許。他從未見過這般大鷹,凝目注視,

隻覺又是奇怪,又是好玩,叫道“哥哥,快來看大鷹!”一時沒想到隻自己孤身一人,自

來形影不離的哥哥卻已不在身邊。

忽聽得背後兩聲低嘯,聲音嬌柔清脆,似出於女孩子之口。兩隻大鷹又盤旋了幾個圈

子,緩緩下降。武修文回過頭來,隻見樹後走出一個女孩,向天空招手,兩隻大鷹斂翅飛

落,站在她的身畔。那女孩向武修文望了一眼,撫摸兩隻大鷹之背,說道“好雕兒,乖雕

兒。”武修文心想“原來這兩隻大鷹是雕兒。”但見雙雕昂首顧盼,神駿非常,站在地下

比那女孩還高。

武修文走近說道“這兩隻雕兒是你家養的麼?”那女孩小嘴微撅,做了個輕蔑神色,

道“我不認得你,不跟你玩。”武修文也不以為忤,伸手去摸雕背。那女孩一聲輕哨,那

雕兒左翅突然掃出,勁力竟是極大,武修文沒提防,登時摔了個筋鬥。

武修文打了個滾站起,望著雙雕,心下好生羨慕,說道“這對雕兒真好,肯聽你話。

我回頭要爹爹也去捉一對來養了玩。”那女孩道“哼,你爹爹捉得著麼?”武修文連討三

個沒趣,訕訕的很是不好意思,定睛瞧時,隻見她身穿淡綠羅衣,頸中掛著一串明珠,臉色

白嫩無比,猶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來,雙目流動,秀眉纖長。武修文雖是小童,也覺

她秀麗之極,不由自主的心生親近之意,但見她神色凜然,卻又不禁感到畏縮。

那女孩右手撫摸雕背,一雙眼珠在武修文身上滾了一轉,問道“你叫甚麼名字?怎麼

一個兒出來玩?”武修文道“我叫武修文,我在等我爹爹啊。你呢?你叫甚麼?”那女孩

扁了扁小嘴,哼的一聲,道“我不跟野孩子玩。”說著轉身便走。武修文呆了一呆,叫

道“我不是野孩子。”一邊叫,一邊隨後跟去。

他見那女孩約莫比自己小著兩三歲,人矮腿短,自己一發足便可追上,那知他剛展開輕

功,那女孩腳步好快,片刻間已奔出數丈,竟把他遠遠拋在後麵。她再奔幾步,站定身子,

回頭叫道“哼,你追得著我麼?”武修文道“自然追得著。”立即提氣急追。

那女孩回頭又跑,忽然向前疾衝,躲在一株鬆樹後麵。武修文隨後跟來,那女孩瞧他跑

得近了,鬥然間伸出左足,往他小腿上絆去。武修文全沒料到,登時向前跌出。他忙使個

“鐵樹樁”想定住身子,那女孩右足又出,向他臀部猛力踢去。武修文一交直摔下去,鼻子

剛好撞在一塊小尖石上,鼻血流出,衣上點點斑斑的儘是鮮血。

那女孩見血,不禁慌了,登時沒做理會處,隻想拔足逃走,忽然身後有人喝道“芙

兒,你又在欺侮人了,是不是?”那女孩並不回頭,辯道“誰說的?他自己摔交,管我甚

麼事?你可彆跟我爹亂說。”武修文按住鼻子,其實也不很疼,隻是見到滿手鮮血,心下驚

慌。他聽得女孩與人說話,轉過身來,見是個撐著鐵拐的跛足老者。那人兩鬢如霜,形容枯

槁,雙眼翻白,是個瞎子。

隻聽他冷笑道“你彆欺我瞧不見,我甚麼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這小妞兒啊,現下已經

這樣壞,大了瞧你怎麼得了?”那女孩過去挽住他的手臂,央求道“大公公,你彆跟我爹

爹說,好不好?他摔出了鼻血,你給他治治啊!”

那老者踏上一步,左手抓住武修文手臂,右手伸指在他鼻旁“聞香穴”掀了幾掀。武修

文鼻血本已漸止,這麼幾掀,就全然不流了,隻覺那老者五根手指有如鐵鉗,又長又硬,緊

緊抓著自己手臂,心中害怕起來,微微一掙,竟是動也不動,當下手臂一縮一圈,使出母親

所授的小擒拿手功夫,手掌打個半圈,向外逆翻。那老者沒料到這小小孩童竟有如此巧妙手

法,被他一翻之下,竟爾脫手,“噫”的一聲輕呼,隨即又抓住了他手腕。武修文運勁欲再

掙紮,卻怎麼也掙不脫了。

那老者道“小兄弟彆怕,你姓甚麼?”武修文道“我姓武。”那老者道“你說話

不是本地口音,從那裡來的?你爹媽呢?”說著放鬆了他手腕。武修文想起一晚沒見爹娘,

不知他兩人怎樣了,聽他問起,險些兒便要哭出來。那女孩刮臉羞他,唱道“羞羞羞,小

花狗,眼圈兒紅,要流油!”

武修文昂然道“哼,我才不哭呢!”當下將母親在陸家莊等候敵人、父親抱了哥哥不

知去了那裡、自己在黑夜中迷路等情說了。他心情激動,說得大是顛三倒四,但那老者也聽

出了七八成,又問知他們是從大理國來,父親叫作武三通,最擅長的武功是“一陽指”。那

老者道“你爹爹是一燈大師門下,是不是?”武修文喜道“是啊,你認識咱們皇爺嗎?

你見過他沒有?我可沒見過。”武三通當年在大理國功極帝段智興手下當禦林軍總管,後來

段智興出家,法名一燈,但武三通與兩個孩子說起往事之時,仍是“咱們皇爺怎樣怎樣”,

是以武修文也叫他“咱們皇爺”。

那老者道“我也沒機緣拜見過他老人家,久仰『南帝』的大名,好生欽羨。這女孩兒

的爹娘曾受過他老人家極大的恩惠。如此說來,大家不是外人,你可知道你媽等的敵人是

誰?”武修文道“我聽媽跟陸爺說話,那敵人好像是甚麼赤練蛇、甚麼愁的。”那老者抬

起了頭,喃喃的道“甚麼赤練蛇?”突然一頓鐵杖,大聲叫道“是赤練仙子李莫愁?”

武修文喜道“對對!正是赤練仙子!”

那老者登時神色甚是鄭重,說道“你們兩個在這裡玩,一步也彆離開。我瞧瞧去。”

那女孩道“大公公,我也去。”武修文也道“我也去。”那老者急道“唉,唉!萬萬

去不得。那女魔頭凶得緊,我打不過她。不過既知朋友有難,可不能不去。你們要聽話。”

說著拄起鐵杖,一蹺一拐的疾行而去。

武修文好生佩服,說道“這老公公又瞎又跛,卻奔得這麼快。”那女孩小嘴一扁,

道“這有甚麼希奇?我爹爹媽媽的輕功,你見了才嚇一大跳呢。”武修文道“你爹爹媽

媽也是又瞎又跛的嗎?”那女孩大怒,道“呸!你爹爹媽媽才又瞎又跛!”

此時天色大明,田間農夫已在耕作,男男女女唱著山歌。那老者是本地土著,雙目雖

盲,但熟悉道路,隨行隨問,不久即來到陸家莊前。遠遠便聽得兵刃相交,乒乒乓乓的打得

極是猛烈。陸展元一家是本地的官宦世家,那老者卻是市井之徒,雖然同是嘉興有名的武學

之士,卻向無往來;又知自己武功不及赤練仙子,這番趕去隻是多陪上一條老命,但想到此

事牽涉一燈大師的弟子在內,大多兒欠一燈大師的情太多,決不能袖手,當下足上加勁,搶

到莊前。隻聽得屋頂上有四個人在激鬥,他側耳靜聽,從呼喝與兵刃相交聲中,聽出一邊三

個,另一邊隻有一個,可是眾不敵寡,那三個已全然落在下風。

上晚武三通抱走了兩個兒子,陸立鼎夫婦甚是訝異,不知他是何用意。武三娘卻臉有喜

色,笑道“拙夫平日瘋瘋癲癲,這回卻難得通達事理。”陸二娘問起原因,武三娘笑而不

答,隻道“我也不知所料對不對,待會兒便有分曉。”這時夜已漸深,陸無雙伏在父親懷

中沉沉睡去。程英也是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來。陸二娘抱了兩個孩子要送她們入房安睡。武

三娘道“且稍待片刻。”忽聽得屋頂有人叫道“拋上來。”正是武三通的聲音。他輕功

了得,來到屋頂,陸氏夫婦事先仍是全沒察覺。

武三娘接過程英,走到廳口向上拋去,武三通伸臂抱去。陸氏夫婦正驚異間,武三娘又

抱過陸無雙擲了上去。

陸立鼎大驚,叫道“乾甚麼?”躍上屋頂,四下裡黑沉沉地,已不見武三通與二女的

影蹤。他拔足欲追,武三娘叫道“陸爺不須追趕,他是好意。”陸立鼎將信將疑,跳回庭

中,顫聲問道“甚麼好意?”此時陸二娘卻已會意,道“武三爺怕那魔頭害了孩兒們,

定是將他們藏到了穩妥之處。”陸立鼎當局者迷,被娘子一語點醒,連道“正是,正

是。”但想到武三通盜去自兄嫂屍體,卻又甚不放心。

武三娘歎道“拙夫自從阿沅嫁了令兄之後,見到女孩子就會生氣,不知怎的,竟會眷

顧府上兩位千金,實非我意料所及。他第一次來帶走儒兒、文兒之時,我見他對兩位小姐連

望幾眼,神色間大是憐愛,頗有關懷之意。他從前對著阿沅,也總是這般模樣的。果然他又

來抱去了兩位小姐。唉,但願他從此轉性,不再胡塗!”說著連歎了兩口長氣,接著道

“兩位且養養神,那魔頭甚麼時候到來,誰也料想不到,提心吊膽的等著,沒的折磨了自

己。”

陸氏夫婦初時顧念女兒與侄女的安危,心中栗六,舉止失措,此時去了後顧之憂,恐懼

之心漸減,敵愾之意大增,兩人身上帶齊暗器兵刃,坐在廳上,閉目養神。兩人做了十幾年

夫妻,平日為家務之事不時小有齟齬,此刻想到強敵轉瞬即至,想起陸展元與武三娘所說那

魔頭武功高強、行事毒辣,多半大數難逃,夫婦相偕之時無多,不自禁互相依偎,四手相

握。

過了良久,萬籟俱寂之中,忽聽得遠處飄來一陣輕柔的歌聲,相隔隨遠,但歌聲吐字清

亮,清清楚楚聽得是“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每唱一字,便近了許多,那

人來得好快,第三句歌聲未歇,已來到門外。

三人愕然相顧,突然間砰砰喀喇數聲響過,大門內門閂木撐齊斷,大門向兩旁飛開,一

個美貌道姑微笑著緩步進來,身穿杏黃色道袍,自是赤練仙子李莫愁到了。

阿根正在打掃天井,上前喝問“是誰?”陸立鼎急叫“阿根退開!”卻那裡還來得

及?李莫愁拂塵揮動,阿根登時頭顱碎裂,不聲不響的死了。陸立鼎提刀搶上,李莫愁身子

微側,從他身邊掠過,揮拂塵將兩名婢女同時掃死,笑問“兩個女孩兒呢?”

陸氏夫婦見她一眨眼間便連殺三人,明知無幸,一咬牙,提起刀劍分從左右攻上。李莫

愁舉拂塵正要擊落,見武三娘持劍在側,微微一笑,說道“既有外人插手,就不便在屋中

殺人了!”她話聲輕柔婉轉,神態嬌媚,君之明眸皓齒,膚色白膩,實是個出色的美人,也

不見她如何提足抬腿,已輕飄飄的上了屋頂。陸氏夫婦與武三娘跟著躍上。

李莫愁拂塵輕揮,將三般兵刃一齊掃了開去,嬌滴滴的道“陸二爺,你哥哥若是尚

在,隻要他出口求我,再休了何沅君這個小賤人,我未始不可饒了你家一門良賤。如今,

唉,你們運氣不好,隻怪你哥哥太短命,可怪不得我。”陸立鼎叫道“誰要你饒?”揮刀

砍去,武三娘與陸二娘跟著上前夾攻。李莫愁眼見陸立鼎武功平平,但出刀踢腿、轉身劈掌

的架子,宛然便是當年意中人陸展元的模樣,心中酸楚,卻盼多看得一刻是一刻,若是舉手

間殺了他,在這世上便再也看不到“江南陸家刀法”了,當下隨手揮架,讓這三名敵手在身

邊團團而轉,心中情意纏綿,出招也就不如何淩厲。

突然間李莫愁一聲輕嘯,縱下屋去,撲向小河邊一個手持鐵杖的跛足老者,拂塵起處,

向他頸口纏了過去。這一招她足未著地,拂塵卻已攻向敵人要害,全未防備自己處處都是空

隙,隻是她殺著厲害,實是要教對方非守不可。

那老者於敵人來招聽得清清楚楚,鐵杖疾橫,鬥地點出,逕刺她的右腕。鐵杖是極笨重

的兵刃,自來用以掃打砸撞,這老者卻運起“刺”字訣,竟使鐵杖如劍,出招輕靈飄逸。李

莫愁拂塵微揮,銀絲倒轉,已卷住了鐵杖頭,叫一聲“撒手!”借力使力,拂塵上的千萬

縷銀絲將鐵杖之力儘數借了過來。那老者雙臂劇震,險些把持不住,危急中乘勢躍起,身子

在空中斜斜竄過,才將她一拂的巧勁卸開,心下暗驚“這魔頭果然名不虛傳。”李莫愁這

一招“太公釣魚”,取義於“願者上釣”以敵人自身之力奪人兵刃,本來百不失一,豈知竟

未奪下他的鐵杖,卻也是大出意料之外,暗道“這跛腳老頭兒是誰?竟有這等功夫?”身

形微側,但見他雙目翻白,是個瞎子,登時醒悟,叫道“你是柯鎮惡!”

這盲目跛足老者,正是江南七怪之首的飛天蝙蝠柯鎮惡。

當年郭靖、黃蓉參與華山論劍之後,由黃藥師主持成婚,在桃花島歸隱。黃藥師性情怪

僻,不喜熱鬨,與女兒女婿同處數月,不覺厭煩起來,留下一封書信,說要另尋清靜之地閒

居,逕自飄然離島。黃蓉知道父親脾氣,雖然不舍,卻也無法可想。初時還道數月之內,父

親必有消息帶來,那知一彆經年,音訊杳然。黃蓉思念父親和師父洪七公,和郭靖出去尋

訪,兩人在江湖上行走數月,不得不重回桃花島,原來黃蓉有了身孕。

她性子向來刁鑽古怪,不肯有片刻安寧,有了身孕,處處不便,甚是煩惱,推源禍始,

自是郭靖不好。有孕之性子本易暴躁,她對郭靖雖然情深意重,這時卻找些小故,不斷跟他

吵鬨。郭靖知道愛妻脾氣,每當她無理取鬨,總是笑笑不理。若是黃蓉惱得狠了,他就溫言

慰藉,逗得她開顏為笑方罷。

不覺十月過去,黃蓉生下一女,取名郭芙。她懷孕時心中不喜,但生下女兒之後,卻異

常憐惜,事事縱恣。這女孩不到一歲便已頑皮不堪。郭靖有時看不過眼,管教幾句,黃蓉卻

著意護持,郭靖每管一回,結果女兒反而更加放肆一回。到郭芙五歲那年,黃蓉開始授她武

藝。這一來,桃花島上的蟲鳥走獸可就遭了殃,不是羽毛被拔得精光,就是尾巴給剪去了一

截,昔時清清靜靜的隱士養性之所,竟成了雞飛狗走的頑童肆虐之場。郭靖一來順著愛妻,

二來對這頑皮女兒確也十分愛憐,每當女兒犯了過錯,要想責打,但見她扮個鬼臉摟著自己

脖子軟語相求,隻得歎口長氣,舉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來。

這些年中,黃藥師與洪七公均是全無音訊,靖蓉夫婦想起二人年老,好生掛念。郭靖又

幾次去接大師父柯鎮惡,請他到桃花島來頤養天年。但柯鎮惡愛與市井之徒為伍,鬨酒賭錢

為樂,不願過桃花島上冷清清的日子,始終推辭不來。這一日他卻不待郭靖來接,自行來到

島上。原來他近日手氣不佳,連賭連輸,欠下了一身債,無可奈何,隻得到徒兒家裡來避

債。郭靖、黃蓉見到師父,自是高興異常,留著他在島上長住,無論怎樣不放他走了。黃蓉

慢慢套出真相,暗地裡派人去替他還了賭債。柯鎮惡卻不知道,不敢回嘉興去,閒著無事,

就做了郭芙的遊伴。

忽忽數年,郭芙已滿九歲了。黃蓉記掛父親,與郭靖要出島尋訪,柯鎮惡說甚麼也要一

起去,郭芙自也磨著非同去不可。四人離島之後,談到行程,柯鎮惡說道“甚麼地方都

好,就是嘉興不去。”黃蓉笑道“大師父,好教你得知,那些債主我早給你打發了。”柯

鎮惡大喜之下,首先便去嘉興。

到得嘉興,四人宿在客店之中。柯鎮惡向故舊打聽,有人說前數日曾見到一個青袍老人

獨自在煙雨樓頭喝酒,說起形貌,似乎便是黃藥師的模樣。郭靖、黃蓉大喜,便在嘉興城鄉

到處尋訪。這日清晨,柯鎮惡帶著郭芙,攜了雙雕到樹林中玩,不意湊巧碰到了武修文。

柯鎮惡與李莫愁交手數合,就知不是她的對手,心想“這女魔頭武功之高,竟似不亞

於當年的梅超風。”當下展開伏魔杖法,緊緊守住門戶。李莫愁心中暗讚“曾聽陸郎這沒

良心的小子言道,他嘉興前輩人物中有江南七怪,武功甚是不弱,收下一個徒兒大大有名,

便是大俠郭靖。這老兒是江南七怪之首,果然名不虛傳。他盲目跛足,年老力衰,居然還接

得了我十餘招。”隻聽陸氏夫婦大聲呼喝,與武三娘已攻到身後,心中主意已定“要傷柯

老頭不難,但惹得郭氏夫婦找上門來,卻是難鬥,今日放他一馬便是。”拂塵一揚,銀絲鼓

勁挺直,就似一柄花槍般向柯鎮惡當胸剌去。這拂塵絲雖是柔軟之物,但藉著一股巧勁,所

指處又是要害大穴,這一剌之勢卻也頗為厲害。

柯鎮惡鐵杖在地下一頓,借勢後躍。李莫愁踏上一步,似是進招追擊,那知鬥然間疾向

後仰。她腰肢柔軟之極,翻身後仰,肩膀離武三娘已不及二尺。武三娘吃了一驚,急揮左掌

向她額頭拍去。李莫愁腰肢輕擺,就如一朵菊花在風中微微一顫,早已避開,拍的一下,陸

二娘小腹上已然中掌。

陸二娘向前衝了三步,伏地摔倒。陸立鼎見妻子受傷,右手力揮,將單刀向李莫愁擲將

過去,跟著展開雙手臂撲上去,要抱住她與之同歸於儘。李莫愁以處女之身,失意情場,變

得異樣的厭憎男女之事,此時見陸立鼎縱身撲來,心中惱恨之極,轉過拂塵柄打落單刀,拂

塵借勢揮出,刷的一聲,擊在他的天靈蓋上。

李莫愁連傷陸氏夫婦,隻一瞬間之事,待得柯鎮惡與武三娘趕上相救,早已不及。她笑

問“兩個女孩兒呢?”不等武三娘答話,黃影閃動,已竄入莊中,前後搜尋,竟無程英與

陸無雙的人影。她從灶下取過火種,在柴房裡放了把火,躍出莊來,笑道“我跟桃花島、

一燈大師都沒過節,兩位請罷。”

柯鎮惡與武三娘見她凶狠肆暴,氣得目眥欲裂,鐵杖鋼劍,雙雙攻上。李莫愁側身避過

鐵杖,拂塵揚出,銀絲早將武三娘長劍卷住。兩股勁力自拂塵傳出,一收一放,喀的一響,

長劍斷為兩截,劍尖刺向武三娘,劍柄卻向柯鎮惡臉上激射過去。

武三娘長劍被奪,已是大吃一驚,更料不到她能用拂塵震斷長劍,再立即以斷劍分擊二

人,那劍頭來得好快,急忙低頭閃避,隻覺頭頂一涼,劍頭掠頂而過,割斷了一大叢頭發。

柯鎮惡聽得金刃破空之聲,杖頭激起,擊開劍柄,但聽得武三娘驚聲呼叫,當下運杖成風,

著著進擊,他左手雖扣了三枚毒蒺藜,但想素聞赤練仙子的冰魄銀針陰毒異常,自己目不見

物,彆要引出她的厲害暗器來,更是難以抵擋,是以情勢雖甚緊迫,那毒蒺藜卻一直不敢發

射出去。

李莫愁對他始終手下容情,心道“若不顯顯手段,你這瞎老頭隻怕還不知我有意相

讓。”腰肢輕擺,拂塵銀絲已卷住杖頭。柯鎮惡隻覺一股大力要將他鐵杖奪出手去,忙運勁

回奪,那知勁力剛透杖端,突然對方相奪之力已不知到了何處,這一瞬間,但覺四肢百骸都

是空空蕩蕩的無所著力。李莫愁左手將鐵杖掠過一旁,手掌已輕輕按在柯鎮惡胸口,笑道

“柯老爺子,赤練神掌拍到你胸口啦!”柯鎮惡此時自己無法抵擋,怒道“賊賤人,你發

勁就是,羅唆甚麼?”

武三娘見狀,大驚來救。李莫愁躍起身子,從鐵杖上橫竄而起,身子尚在半空,突然伸

掌在武三娘臉上摸了一下,笑道“你敢逐我徒兒,膽子也算不小。”說著格格嬌笑,幾個

起落,早去得遠了。

武三娘隻覺她手掌心柔膩溫軟,給她這麼一摸,臉上說不出的舒適受用,眼見她背影在

柳樹叢中一幌,隨即不見,自己與她接招雖隻數合,但每一招都是險死還生,已然使儘了全

力,此刻軟癱在地,一時竟動不得。柯鎮惡適才胸口也是猶如壓了一塊大石,悶惡難言,當

下急喘了數口氣,才慢慢調勻呼吸。

過了好一會,武三娘奮力站起,但見黑煙騰空,陸家莊已裹在烈焰之中,火勢逼將過

來,炙熱異常,當下柯鎮惡分彆扶起陸氏夫婦,但見二人氣息奄奄,已挨不過一時三刻,尋

思“若是搬動二人,隻怕死得更快,可是又不能將他們留在此地,那便如何是好?”

正自為難,忽聽遠處一人大叫“娘子,你沒事麼?”正是武三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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