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故人之子_神雕俠侶_思兔閱讀 
思兔閱讀 > 武俠修真 > 神雕俠侶 > 第二回 故人之子

第二回 故人之子(1 / 2)

神雕俠侶!

武三娘正沒做理會處,忽聽得丈夫叫喚,又喜又惱,心想你這瘋子不知在胡鬨些甚麼,

卻到這時才來,隻見他上身扯得破破爛爛,頸中兀自掛著何沅君兒時所用的那塊圍涎,急奔

而至,不住的叫道“娘子,你沒事麼?”她近十年來從未見丈夫對自己這般關懷,心中甚

喜,叫道“我在這裡。”武三通撲到跟前,將陸氏夫婦一手一個抱起,叫道“快跟我

來。”一言甫畢,便騰身而起。柯鎮惡與武三娘跟隨在後。

武三通東彎西繞,奔行數裡,領著二人到了一座破窯之中。這是座燒酒壇子的陶窯,倒

是極大。武三娘走進窯洞,見敦儒、修文兩個孩子安好無恙,當即放心,歎了口氣。

武氏兄弟正與程英、陸無雙坐在地下玩石子。程英與陸無雙見到陸氏夫婦如此模樣,撲

在二人身上,又哭又叫。

柯鎮惡聽陸無雙哭叫爸爸媽媽,猛然想起李莫愁之言,驚叫“啊呀,不好,咱們引鬼

上門,那女魔頭跟著就來啦!”武三娘適才這一戰已嚇得心驚膽戰,忙問“怎麼?”柯鎮

惡道“那魔頭要傷陸家的兩個孩子,可是不知她們在那裡……”武三娘當即醒悟,驚道

“啊,是了,她有意不傷咱們,卻偷偷的跟來。”武三通大怒,叫道“這赤練蛇女鬼陰魂

不散,讓我來鬥她。”說著挺身站在窯洞之前。

陸立鼎頭骨已碎,可是尚有一件心事未了,強自忍著一口氣,向程英道“阿英,你把

我……我……胸口……胸口一塊手帕拿出來。”程英抹了抹眼淚,伸手到他胸衣內取出一塊

錦帕。手帕是白緞的質地,四角上都繡著一朵紅花。花紅欲滴,每朵花旁都襯著一張翠綠色

的葉子,白緞子已舊得發黃,花葉卻兀自嬌豔可愛,便如真花真葉一般。陸立鼎道“阿

英,你把手帕縛在頸中,千萬不可解脫,知道麼?”程英不明他用意,但既是姨父吩咐,當

即接了過去,點頭答應。

陸二娘本已痛得神智迷糊,聽到丈夫說話聲音,睜開眼來,說道“為甚麼不給雙兒?

你給雙兒啊!”陸立鼎道“不,我怎能負了她父母之托?”陸二娘急道“你……你好狠

心,你自己女兒也不顧了?”說著雙眼翻白,聲音都啞了。陸無雙不知父母吵些甚麼,隻是

哭叫“媽媽,爸爸!”陸立鼎柔聲道“娘子,你疼雙兒,讓她跟著咱們去不好麼?”

原來這塊紅花綠葉錦帕,是當年李莫愁贈給陸展元的定情之物。紅花是大理國最著名的

曼陀羅花,李莫愁比作自己,“綠”“陸”音同,綠葉就是比作她心愛的陸郎了,取義於

“紅花綠葉,相偎相倚”。陸展元臨死之時,料知十年之期一屆,莫愁、武三通二人必來生

事,自己原有應付之策,不料忽染急病;兄弟武藝平平,到時定然抵擋不了,無可奈何之

中,便將這錦帕交給兄弟,叮囑明白,若是武三通前尋報仇,能避則避,不能避動手自然必

輸,卻也不致有性命之憂;但李莫愁近年來心狠手辣之名播於江湖,遇上了勢必無幸,危急

之際將這錦帕纏在頸中,隻盼這女魔頭顧念舊情,或能手下忍得一忍。隻是陸立鼎心高氣

傲,始終不肯取出錦帕向這女魔頭乞命。

程英是陸立鼎襟兄之女。她父母生前將女兒托付於他撫養。他受人重托,責任未儘,此

時大難臨頭,便將這塊救命的錦帕給了她。陸二娘畢竟舐犢情深,見丈夫不顧親生女兒,惶

急之下,傷處劇痛,便暈了過去。

程英見姨母為錦帕之事煩惱,忙將錦帕遞給表妹,道“姨媽說給你,你拿著罷!”陸

立鼎喝道“雙兒,是表姊的,彆接。”武三娘瞧出甚中蹊蹺,說道“我將帕兒撕成兩

半,一人半塊,好不好?”陸立鼎欲待再說,可是一口氣接不上來,那能出聲,隻是點頭。

武三娘將錦帕撕成兩半,分給了程陸二女。

武三通站在洞口,聽到背後又哭又叫,不知出了甚麼事,回過頭來,驀見妻子左頰漆

黑,右臉卻無異狀,不禁駭異,指著她臉問道“為……為甚麼這樣?”武三娘伸手在臉上

一摸,道“甚麼?”隻覺左邊臉頰木木的無甚知覺,心中一驚,想起李莫愁臨去時曾在自

己臉上摸了一下,難道這隻柔膩溫香的手掌輕撫而過,竟已下了毒手?

武三通欲待再問,忽聽窯洞外有人笑道“兩個女娃娃在這裡,是不是?不論死活,都

給拋出來罷。否則的話,我一把火將你們都燒成了酒壇子。”聲若銀鈴,既脆且柔。

武三通急躍出洞,但見李莫愁俏生生的站在當地,不由得大感詫異“怎麼十年不見,

她仍是這等年輕貌美?”當年在陸展元的喜筵上相見,李莫愁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此時已

是三十歲,但眼前此人除了改穿道裝之外,卻仍是肌膚嬌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手中拂塵輕

輕揮動,神態甚是悠聞,美目流盼,桃腮帶暈,若非素知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定道是

位帶發修行的富家小姐。武三通見她拂塵一動,猛想起自己兵刃留在窯洞之中,若再回洞,

隻怕她乘機闖進去傷害了眾小兒,見洞邊長著棵碗口粗細的栗樹,當即雙掌齊向栗樹推去,

吆喝聲中,將樹乾從中擊斷。

李莫愁微微一笑,道“好力氣。”武三通橫持樹乾,說道“李姑娘,十年不見,你

好啊。”他從前叫她李姑娘,現下她出了家,他並沒改口,依然舊時稱呼。這十年來,李莫

愁從未聽人叫過自己作“李姑娘”,忽然間聽到這三個字,心中一動,少女時種種溫馨旎旖

的風光突然湧向胸頭,但隨即想起,自己本可與意中人一生廝守,那知這世上另外有個何沅

君在,竟令自己丟儘臉麵,一世孤單淒涼,想到此處,心中一瞬間湧現的柔情密意,登時儘

化為無窮怨毒。

武三通也是所愛之人棄己而去,雖然和李莫愁其情有彆,但也算得是同病相憐,可是那

日自陸展元的酒筵上出來,親眼見她手刃何老拳師一家二十餘口男女老幼,下手之狠,此時

思之猶有餘悸。何老拳師與她素不相識,無怨無仇,跟何沅君也是毫不相乾,隻因大家姓了

個何字,她傷心之餘,竟去將何家滿門殺了個乾乾淨淨。何家老幼直到臨死,始終沒一個知

道到底為了何事。其時武三通不明其故,未曾出手乾預,事後才得悉李莫愁純是遷怒,隻是

發泄心中的失意與怨毒,從此對這女子便既恨且懼,這時見她臉上微現溫柔之色,但隨即轉

為冷笑,不禁為程陸二女暗暗擔心。

李莫愁道“我既在陸家牆上印了九個手印,這兩個小女孩是非殺不可的。武三爺,請

你讓路罷。”武三通道“陸展元夫婦已經死了,他兄弟、弟媳也已中了你的毒手,小小兩

個女孩兒,你就饒了罷。”李莫愁微笑搖首,柔聲道“武三爺,請你讓路。”武三通將栗

樹抓得更加緊了,叫道“李姑娘,你也忒以狠心,阿沅……”“阿沅”這兩字一出口,李

莫愁臉色登變,說道“我曾立過重誓,誰在我麵前提起這賤人的名字,不是他死就是我

亡。我曾在沅江之上連毀六十三家貨棧船行,隻因他們招牌上帶了這個臭字,這件事你可曾

聽到了嗎?武三爺,是你自己不好,可怨不得我。”說著拂塵一起,往武三通頭頂拂到。

莫瞧她小小一柄拂塵,這一拂下去既快又勁,隻帶得武三通頭上亂發獵獵飛舞。她知武

三通是一燈大師門下高弟,雖然癡癡呆呆,武功卻確有不凡造脂,是以一上來就下殺手。武

三通左手挺舉,樹乾猛地伸出,狂掃過去。李莫愁見來勢厲害,身子隨風飄出,不等他樹乾

之勢使足,隨即飛躍而前,攻向他的門麵。武三通見她攻入內圈,右手倏起,伸指向她額上

點去,這招一陽指點穴去勢雖不甚快,卻是變幻莫測,難閃難擋。李莫愁一招“倒打金

鐘”,身子驟然間已躍出丈許之外。

武三通見她忽來忽往,瞬息之間進退數次,心下暗暗驚佩,當下奮力舞動樹乾,將她逼

在丈餘之外。但隻要稍有空隙,李莫愁立即便如閃電般欺近身來,若非他一陽指厲害,早已

不敵,饒是如此,那樹乾畢竟沉重,舞到後來漸感吃力,李莫愁卻越欺越近。突然間黃影幌

動,她竟躍上武三通手中所握栗樹的樹梢,揮動拂塵,淩空下擊。武三通大驚,倒轉樹梢往

地下撞去。李莫愁格格嬌笑,踏著樹乾直奔過來。武三通側身長臂,一指點出。她纖腰微

擺,已退回樹梢。此後數十招中,不論武三通如何震撞掃打,她始終猶如黏附在栗樹上一

般,順著樹乾抖動之勢,尋隙進攻。

這一來武三通更感吃力,她身子雖然不重,究是在樹乾上又加了數十斤的份量,何況她

站在樹上,樹乾打不著她,她卻可以攻入,自是立於不敗之地。武三通眼見漸處下風,知道

隻要稍有疏忽,自己死了不打緊,滿窯洞老幼要儘喪她手,當下奮起膂力,將樹乾越舞越

急,欲以樹乾猛轉之勢,將她甩下樹來。

又鬥片刻,聽得背後柯鎮惡大叫“芙兒,你也來啦?快叫雕兒咬這惡女人。”跟著便

有一個女孩聲音連聲呼叱,空中兩團白影撲將下來,卻是兩頭大雕,左右分擊,攻向李莫愁

兩側,正是郭芙攜同雙雕到了。

李莫愁見雙雕來勢猛惡,一個筋鬥翻在栗樹之下,左足釣住了樹乾。雙雕撲擊不中,振

翼高飛。女孩的聲音又呼哨了幾下。雙雕二次撲將下來,四隻鋼釣鐵爪齊向樹底抓去。李莫

愁曾聽人說起,桃花島郭靖、黃蓉夫婦養有一對大雕,頗通靈性,這時鬥見雙雕分進合擊,

對雕兒倒不放在心上,卻怕雙雕是郭靖夫婦之物,倘若他夫婦就在左近,那可十分棘手。她

閃避數次,拂塵拍的一下,打在雌雕左翼之上,隻痛得它吱吱急鳴,幾根長長的白羽從空中

落了下來。

郭芙見雕兒受挫,大叫“雕兒彆怕,咬這惡女人。”李莫愁向她一望,見這女孩兒膚

似玉雪,眉目如畫,心裡一動“聽說郭夫人是當世英俠中的美人,不知比我如何?這小娃

身難道是她女兒嗎?”

她心念微動,手中稍慢。武三通見雖有雙雕相助,仍是戰她不下,焦躁起來,猛地力運

雙臂,連人帶樹的將她往空中擲去。李莫愁料想不到他竟會出此怪招,身不由己的給他擲高

數丈。隻雕見她飛上,撲動翅膀,上前便啄。

李莫愁若是腳踏平地,雙雕原也奈何她不得,此時她身在半空,無所借力,如何能與飛

禽抵敵?情急之下,揮動拂塵護住頭臉,長袖揮處,三枚冰魄銀針先後急射而出。兩枚分射

雙雕,一枚卻指向武三通胸口。雙雕急忙振翅高飛,但銀針去得快極,嗤嗤作響,從雄雕腳

爪之旁擦過,劃破了爪皮。

武三通正仰頭相望,猛見銀光一閃,急忙著地滾開,銀針仍是刺中了他左足小腿。武三

通一滾站起,那知左腿竟然立時不聽使喚,左膝跪倒。他強運功力,待要撐持起身,麻木已

擴及雙腿,登時俯伏跌倒,雙手撐了幾撐,終於伏在地下不動了。

郭芙大叫“雕兒,雕兒,快來!”但雙雕逃得遠了,並不回頭。李莫愁笑道“小妹

妹,你可是姓郭麼?”郭芙見她容貌美麗,和藹可親,似乎並不是甚麼“惡女人”,便道

“是啊,我姓郭。你姓甚麼?”李莫愁笑道“來,我帶你去玩。”緩步上前,要去攜她的

手。柯鎮惡鐵棒一撐,急從窯洞中竄出,攔在郭芙麵前,叫道“芙兒,快進去!”李莫愁

笑道“怕我吃了她麼?”

就在這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左手提著一隻公雞,口中唱著俚曲,跳跳躍躍的過來,

見窯洞前有人,叫道“喂,你們到我家裡來乾麼?”走到李莫愁和郭芙之前,側頭向兩人

瞧瞧,笑道“嘖嘖,大美人兒好美貌,小美人兒也挺秀氣,兩位姑娘是來找我的嗎?姓楊

的可沒有這般美人兒朋友啊。”臉上賊忒嘻嘻,說話油腔滑調。

郭芙小嘴一扁,怒道“小叫化,誰來找你了?”那少年笑道“你不來找我,怎麼到

我家來?”說著向窯洞一指,敢情這座破窯竟是他的家。郭芙道“哼,這樣臟地方,誰愛

來了?”

武三娘見丈夫倒在地下,不知死活,擔心之極,從窯洞中搶將出來,俯身叫道“三

哥,你怎麼啦?”武三通哼了一聲,背心擺了幾擺,始終站不直身子。郭芙極目遠眺,不見

雙雕,大叫“雕兒,雕兒,快回來!”

李莫愁心想“夜長夢多,彆等郭靖夫婦到來,討不了好去。”微微一笑,逕自闖向窯

洞。武三娘急忙縱身回來攔住,揮劍叫道“彆進來!”李莫愁笑道“這是那個小兄弟的

府上,你又作得主了?”左掌對準劍鋒,直按過去,剛要碰到刃鋒,手掌略側,三指推在劍

身的刃麵,劍鋒反向武三娘額頭削去,擦的一聲,削破了她額頭。李莫愁笑道“得罪!”

將拂塵往衣領中一插,低頭進了窯洞,雙手分彆將程英與陸無雙提起,竟不轉身,左足輕

點,反躍出洞,百忙中還出足踢飛了柯鎮惡手中的鐵杖。

那襤褸少年見她傷了武三娘,又擄劫二女,大感不平,耳聽得陸程二女驚呼,當即躍

起,往李莫愁身上抱去,叫道“喂,大美人兒,你到我府上傷人捉人,也不跟主人打個招

呼,太不講理,快放下人來。”

李莫愁雙手各抓著一個女孩,沒提防這少年竟會張臂相抱,但覺脅下忽然多了一雙手

臂,心中一凜,不知怎的,忽然全身發軟,當即勁透掌心,輕輕一彈,將二女彈開數尺,隨

即一把抓住少年後心。她自十歲以後,從未與男子肌膚相接,活了三十歲,仍是處女之身。

當年與陸展元癡戀苦纏,始終以禮自持。江湖上有不少漢子見她美貌,不免動情起心,可是

隻要神色間稍露邪念,往往立斃於她赤練神掌之下。那知今日竟會給這少年抱住,她一抓住

少年,本欲掌心發力,立時震碎他的心肺,但適才聽他稱讚自己美貌,語出真誠,心下不免

有些喜歡,這話若是大男人所說,隻有惹她厭憎,出於這十三四歲少年之口卻又不同,一時

心軟,竟然下不了手。

忽聽得空中雕唳聲急,雙雕自遠處飛回,又撲下襲擊。李莫愁左袖一揮,兩枚冰魄銀針

急射而上。雙雕先前已在這厲害之極的暗器下吃過苦頭,急忙振翅上飛,但銀針去勢勁急異

常,雙雕飛得雖快,銀針卻射得更快,雙雕嚇得高聲驚叫。李莫愁眼見這對惡鳥再也難以逃

脫,正自喜歡,猛聽得呼呼聲響,兩件小物迅速異常的破空而至,剛聽到一點聲息,兩物轉

瞬間劃過長空,已將兩枚銀針分彆打落。

這暗器先聲奪人,威不可當,李莫愁大吃一驚,隨手放落少年,縱身過去一看,原來隻

是兩顆尋常的小石子,心想“發這石子之人武功深不可測,我可不是對手,先避他一避再

說。”身隨意轉,手掌拍出,擊向程英的後心。她要先傷了程陸二女,再圖後計。

手掌剛要碰到程英後心,一瞥間見她頸中係著一條錦帕,素底緞子上繡著紅花綠葉,正

是當年自己精心繡就、贈給意中人之物,不禁一呆,倏地收回掌力,往日的柔情密意瞬息間

在心中滾了幾轉,心想“他雖與那姓何的小賤人成親,心下始終沒忘了我,這塊帕兒也一

直好好放著。他求我饒他後人,卻饒是不饒?”一時心意難決,決定先斃了陸無雙再說。拂

塵抖處,銀絲擊向陸無雙後心,陽光耀眼之下,卻見她頸中也係著一條錦帕,李莫愁“咦”

了一聲,心道“怎地有兩塊帕兒?定有一塊是假的。”拂塵改擊為卷,裹住陸無雙頭頸,

將她倒拉轉來。

就在此時,破空之聲又至,一粒小石子向她後心直飛而至。李莫愁回過拂塵,鋼柄揮

出,剛好打中石子,猛地虎口一痛,掌心發熱,全身不由自主的劇震。這麼小小一顆石子竟

有如許勁力,發石之人的武功可想而知。她再也不敢逗留,隨手提起陸無雙,展開輕功提縱

術,猶如疾風掠地,轉瞬間奔了個無影無蹤。

程英見表妹被擒,大叫“表妹,表妹!”隨後跟去。但李莫愁的腳力何等迅捷,程英

怎追得上?江南水鄉之地到處河泊縱橫,程英奔了一陣,前麵小河攔路,無法再行。她沿岸

奔跑叫嚷,忽見左邊小橋上黃影幌動,一人從對岸過橋奔來。程英隻一呆,已見李莫愁站在

麵前,腋下卻沒了陸無雙。

程英見她回轉,甚是害怕,大著膽子問道“我表妹呢?”李莫愁見她膚色白嫩,容顏

秀麗,冷冷的道“你這等模樣,他日長大了,不是讓彆人傷心,便是自己傷心,不如及早

死了,世界上少了好些煩惱。”拂塵一起,摟頭拂將下來,眼見要將她連頭帶胸打得稀爛。

她拂塵揮到背後,正要向前擊出,突然手上一緊,塵尾被甚麼東西拉住了,竟然甩不出

去。她大吃一驚,轉頭欲看,驀地裡身不由主的騰空而起,被一股大力拉扯之下,向後高躍

丈許,這才落下。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左掌護胸,拂塵上內勁貫注,直刺出去,豈知眼前

空蕩蕩的竟是甚麼也沒有。她生平大小數百戰,從未遇到這般怪異情景,腦海中一個念頭電

閃而過“妖精?鬼魅?”一招“混元式”,將拂塵舞成一個圓圈,護住身周五尺之內,這

才再行轉身。

隻見程英身旁站著一個身材高瘦的青袍怪人,臉上木無神色,似是活人,又似僵屍,一

見之下,登時心頭說不出的煩惡,李莫愁不由自主的倒退兩步,一時之間,實想不到武林中

有那一個厲害人物是這等模樣,待要出言相詢,隻聽那人低頭向程英道“娃兒,這女人好

生凶惡,你去打她。”程英那敢動手,仰起頭道“我不敢。”那人道“怕甚麼?隻管

打。”程英仍是不敢。那人一把抓住程英背心,往李莫愁投去。

李莫愁當非常之境,便不敢應以常法,料想用拂塵揮打必非善策,當即伸出左手相接,

剛要碰到程英腰間,忽聽嗤的一聲,臂彎鬥然酸軟,手臂竟然抬不起來。程英一頭撞在她胸

口,順手揮出,拍的一響,清清脆脆的打了她一個巴掌,

李莫愁畢生從未受過如此大辱,狂怒之下,更無顧忌,拂塵倒轉,疾揮而下,猛覺虎口

劇震,拂塵柄飛了起來,險些脫手,原來那人又彈出一塊小石,打在她拂塵柄上。程英卻已

穩穩的站立在地。

李莫愁料知今日已討不了好去,若不儘快脫身,大有性命之憂,輕聲一笑,轉身便走,

奔出數步,雙袖向後連揮,一陣銀光閃動,十餘杖冰魄銀針齊向青袍怪人射去。她發這暗

器,不轉身,不回頭,可是針針指向那人要害。那人出其不意,沒料想她暗器功夫竟然如此

陰狠厲害,當即飛身向後急躍。銀針來得雖快,他後躍之勢卻是更快,隻聽得銀針玎玎錚錚

一陣輕響,儘數落在身前。李莫愁明知射他不中,這十餘枚銀針隻是要將他逼開,一聽到他

後躍風聲,袖子又揮,一枚銀針直射程英。她知這一針非中不可,生怕那青袍人上前動手,

竟不回頭察看,足底加勁,急奔過橋,穿入了桑林。

那青袍人叫了聲“啊!”上前抱起程英,隻見一枚長長的銀針插在她肩頭,不禁臉上

變色,微一沉吟,抱起她快步向西。

柯鎮惡等見李莫愁終於擄了陸無雙而去,都是駭然。那衣衫襤褸的少年道“我瞧瞧

去。”郭芙道“有甚麼好瞧的?這惡女人一腳踢死了你。”那少年笑道“你踢死我?不

見得罷。”說著發足便向李莫愁去路急追。郭芙道“蠢才!又不是說我要踢你。”她可不

知這少年繞著彎兒罵她是“惡女人”。

那少年奔了一陣,忽聽得遠處程英高聲叫道“表妹,表妹!”當即循聲追去。奔出數

十丈,聽聲辨向,該已到了程英呼叫之地,可是四下裡卻不見二女的影子。

一轉頭,隻見地下明晃晃的撒著十幾枚銀針,針身鏤刻花紋,打造得極是精致。他俯身

一枚枚的拾起,握在左掌,忽見銀針旁一條大蜈蚣肚腹翻轉,死在地下。他覺得有趣,低頭

細看,見地下螞蟻死了不少,數步外尚有許多螞蟻正在爬行。他拿一枚銀針去撥弄幾下,那

幾隻螞蟻兜了幾個圈子,便即翻身僵斃,連試幾隻小蟲都是如此。

那少年大喜,心想用這些銀針去捉蚊蠅,真是再好不過,突然左手麻麻的似乎不大靈

便,猛然驚覺“針上有毒!拿在手中,豈不危險?”忙張開手掌拋下銀針,隻見兩張手掌

心已全成黑色,左掌尤其深黑如墨。他心中害怕,伸手在大腿旁用力摩擦,但覺左臂麻木漸

漸上升,片刻間便麻到臂彎。他幼時曾給毒蛇咬過,險些送命,當時被咬處附近就是這般麻

木不仁,知道凶險,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忽聽背後一人說道“小娃娃,知道厲害了罷?”這聲音鏗鏘刺耳,似從地底下鑽出來

一般。那少年急忙轉身,不覺吃了一驚,隻見一人用頭支在地上,雙腳並攏,撐向天空。他

退開幾步,叫道“你……你是誰?”

那人雙手在地上一撐,身子忽地拔起,一躍三尺,落在少年的麵前,說道“我…我是

誰?我知道我是誰就好啦。”那少年更是驚駭,發足狂奔。隻聽得身後篤、篤、篤的一聲聲

響亮,回頭一望,不禁嚇得魂不附體,原來那人以手為足,雙手各持一塊石頭,倒轉身子而

行,竟是快速無比,離自己背後已不過數尺。

他加快腳步,拚命急奔,忽聽呼的一聲響,那人從他頭頂躍過,落在他身前。那少年叫

道“媽啊!”轉身便逃,可是不論他奔向何處,那怪人總是呼的一聲躍起,落在他身前。

他枉有雙腳,卻賽不過一個以手行走之人。他轉了幾個方向,那怪人越逼近,當下伸手發

掌,想去推他,那知手臂麻木,早已不聽使喚,隻急得他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雙腿一

軟,坐倒在地。

那怪人道“你越是東奔西跑,身上的毒越是發作得快。”那少年福至心靈,雙膝跪

倒,叫道“求老公公救我性命。”那怪人搖頭道“難救,難救!”那少年道“你本事

這麼大,定能救我。”這一句奉承之言,登教那怪人聽得甚是高興,微微一笑,道“你怎

知我本事大?”那少年聽他語氣溫和,似有轉機,忙道“你倒轉了身子還跑得這麼快,天

下再沒第二個及得上你。”他隨口捧上一句,豈知“天下再沒第二個及得上你”這話,正好

打中了那怪人的窩。他哈哈大笑,聲震林梢,叫道“倒過身來,讓我瞧瞧。”

那少年心想不錯,自己直立而他倒豎,確是瞧不清楚,他即不願順立,隻有自己倒豎

了,當下倒轉身子,將頭頂在地下,右手尚有知覺,牢牢的在旁撐住。那怪人向他細看了幾

眼,皺眉沉吟。

那少年此時身子倒轉,也看清楚了怪人的麵貌,但見他高鼻深目,滿臉雪白短須,根根

似鐵,又聽他喃喃自語,說著嘰哩咕嚕的怪話,極是難聽。少年怕他不肯相救,求道“好

公公,你救救我。”那怪人見他眉目清秀,看來倒也歡喜,道“好,救你不難,但你須得

答應我一件事。”少年道“你說甚麼,我都聽你的。公公,你要我答應甚麼事?”怪人裂

嘴一笑,道“我正要你答應這件事。我說甚麼,你都得聽我的。”少年心下遲疑“甚麼

話都聽?難道叫我扮狗吃屎也得聽?”

怪人見他猶豫,怒道“好,你死你的罷!”說著雙手一縮一挺,身子飛起,向旁躍開

數尺。那少年怕他遠去,忙要追去求懇,可是不能學他這般用手走路,當下翻身站起,追上

幾步,叫道“公公,我答應啦,你不論說甚麼,我都聽你的。”怪人轉過身來,說道

“好,你罰個重誓來。”少年此時左臂麻木已延至肩頭,心中越來越是害怕,隻得罰誓道

“公公若是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惡毒,我一定聽你的話。要是不聽,讓惡毒重行回到我

身上。”心想“以後我永遠不再碰到銀針,惡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我罰這樣一個誓,

這怪人肯不肯算數?”

斜眼瞧他時,卻見他臉有喜色,顯得極是滿意,那少年暗喜“老家夥信了我啦。”怪

人點點頭,忽地翻過身子,捏住少年手臂推拿幾下,說道“好,好,你是個娃娃。”少年

隻覺經他一捏,手臂上麻木之感立時減輕,叫道“公公,你再給我捏啊!”怪人皺眉道

“你彆叫我公公,要叫爸爸!”少年道“我爸爸早死了,我沒爸爸。”怪人喝道“我第

一句話你就不聽,要你這兒子何用?”

那少年心想“原來他要收我為兒。”他一生從未見過父親之麵,聽母親說,他父親在

他出世之前就已死了,自幼見到彆的孩子有父親疼愛,心下常自羨慕,隻是見這怪人舉止怪

異,瘋瘋癲癲,卻老大不願意認他為義父。那怪人喝道“你不肯叫我爸爸,好罷,彆人叫

我爸爸,我還不肯答應呢。”那少年尋思怎生想個法兒騙得他醫好自己。那怪人口中忽然發

出一連串古怪聲音,似是念咒,發足便行。那少年急叫“爸爸,爸爸,你到那裡去?”

怪人哈哈大笑,說道“乖兒子,來,我教你除去身上毒氣的法兒。”少年走近身去。

怪人道“你中的是李莫愁那女娃娃的冰魄銀針之毒,治起來可著實不容易。”當下傳了口

訣和行功之法,說道此法是倒運氣息,須得頭下腳上,氣血逆行,毒氣就會從進入身子之處

回出。隻是他新學乍練,每日隻能逼出少許,須得一月以上,方能驅儘毒氣。

那少年極是聰明,一點便透,入耳即記,當下依法施為,果然麻木略減。他過了一陣

氣,雙手手指尖流出幾滴黑汁。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練,明日我再教你新的法

兒。咱們走罷。”少年一愕,道“那裡去?”怪人道“你是我兒,爸爸去那裡,兒子自

然跟著去那裡。”

正說到此處,空中忽然幾聲雕唳,兩頭大雕在半空飛掠而過。那怪人向雙雕呆望,以手

擊額,皺眉苦苦思索,突然間似乎想起了甚麼,登時臉色大變,叫道“我不要見他們,不

要見他們。”說著一步跨了出去。這一步邁得好大,待得第二步跨出,人已在丈許之外,連

跨得十來步,身子早在桑樹林後沒了。

那少年叫道“爸爸,爸爸!”隨後趕去。繞過一株大柳樹,驀覺腦後一陣疾風掠過,

卻是那對大雕從身後撲過,向前飛落。柳樹林後轉出一男一女,雙雕分彆停在二人肩頭。

那男的濃眉大眼,胸寬腰挺,三十來歲年紀,上唇微留髭須。那女的約莫二十六七歲,

容貌秀麗,一雙眼睛靈活之極,在少年身上轉了幾眼,向那男子道“你說這人像誰?”那

男子向少年凝視半晌,道“你說是像……”隻說了四個字,卻不接下去了。

這二人正是郭靖、黃蓉夫婦。這日兩人正在一家茶館中打聽黃藥師的消息,忽見遠處烈

焰衝天而起,過了一會,街上有人奔走相告“陸家莊失火!”黃蓉心中一凜,想起嘉興陸

家莊的主人陸展元是武林中一號人物,雖然向未謀麵,卻也久慕其名,江湖上多說“江南兩

個陸家莊”。江南陸家莊何止千百,武學之士說兩個陸家莊,卻是指太湖陸家莊與嘉興陸家

莊而言。陸展元能與陸乘風相提並論,自非泛泛之士。一問之下,失火的竟然就是陸展元之

家。兩人當即趕去,待得到達,見火勢漸小,莊子卻已燒成一個火窟,火場中幾具焦屍燒得

全身似炭,麵目已不可辨。

黃蓉道“這中間可有古怪。”郭靖道“怎麼?”黃蓉道“那陸展元在武林中名頭

不小,他夫人何沅君也是當代女俠。若是尋常火燭,他家中怎能有人逃不出來?定是仇家來

放的火。”郭靖一想不錯,說道“對,咱們搜搜,瞧是誰放的火,怎麼下這等毒手?”

二人繞著莊子走了一遍,不見有何痕跡。黃蓉忽然指著半壁殘牆,叫道“你瞧,那是

甚麼?”郭靖一抬頭,隻見牆上印著幾個血手印,給煙一薰,更加顯得可怖。牆壁倒塌,有

兩個血手印隻剩下半截。郭靖心中一驚,脫口而出“赤練仙子!”黃蓉道“一定是她。

早就聽說赤練仙子李莫愁武功高強,陰毒無比,不亞於當年的西毒。她駕臨江南,咱們正好

跟她鬥鬥。”郭靖點點頭,道“武林朋友都說這女魔頭難纏得緊,咱們若是找到嶽父,那

就好了。”黃蓉笑道“年紀越大,越是膽小。”郭靖道“這話一點不錯。越是練武,越

是知道自己不行。”黃蓉笑道“郭大爺好謙!我卻覺得自己愈練愈了不起呢。”

二人嘴裡說笑,心中卻暗自提防,四下裡巡視,在一個池塘旁見到兩枚冰魄銀針。一枚

銀針半截浸在水中,塘裡幾十條金魚儘皆肚皮翻白,此針之毒,實是可怖可畏。黃蓉伸了伸

舌頭,拾兩段斷截樹枝挾起銀針,取出手帕重重包裹了,放入衣囊。二人又到遠處搜尋,卻

見到了雙雕,又遇上了那個少年。

郭靖眼見那少年有些麵善,一時卻想不起像誰,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怪臭,嗅了幾下,隻

覺頭腦中微微發悶。黃蓉也早聞到了,臭味似乎出自近處,轉頭尋找,見雄雕左足上有破損

傷口,湊近一聞,臭味果然就從傷口發出。二人吃了一驚,細看傷口,雖隻擦破一層油皮,

但傷足腫得不止一倍,皮肉已在腐爛。郭靖尋思“甚麼傷,這等厲害?”忽見那少年左手

全成黑色,驚道“你也中了這毒?”

黃蓉搶過去拿起他手掌一看,忙捋高他衣袖,取出小刀割破他手腕,推擠毒血。隻見少

年手上流出來的血卻是鮮紅之色,微感奇怪他手掌明明全成黑色,怎麼血中卻又無毒?她

不知那少年經怪人傳授,已將毒血逼向指尖,一時不再上升。她從囊中取出一顆九花玉露

丸,道“嚼碎吞下。”少年接在手裡,先自聞到一陣清香,放入口中嚼碎,但覺滿嘴馨

芳,甘美無比,一股清涼之氣直透丹田。黃蓉又取兩粒藥丸,喂雙雕各服一丸。

郭靖沉思半晌,忽然張口長嘯。那少年耳畔異聲陡發,出其不意,嚇了一跳,但聽嘯聲

遠遠傳送出去,隻驚得雀鳥四下裡亂飛,身旁柳枝垂條震動不已。他一嘯未已,第二嘯跟著

送出,嘯上加嘯,聲音振蕩重疊,猶如千軍萬馬,奔騰遠去。

黃蓉知道丈夫發聲向李莫愁挑戰,聽他第三下嘯聲又出,當下氣湧丹田,跟著發聲長

嘯,郭靖的嘯聲雄壯宏大,黃蓉的卻是清亮高昂。兩人的嘯聲交織在一起,有如一隻大鵬一

隻小鳥並肩齊飛,越飛越高,那小鳥竟然始終不落於大鵬之後。兩人在桃花島潛心苦修,內

力已臻化境,雙嘯齊作,當真是回翔九天,聲聞數裡。

那倒行的怪人聽到嘯聲,足步加快,疾行而避。

抱著程英的青袍客聽到嘯聲,哈哈一笑,說道“他們也來啦,老子走遠些,免得羅

唆。”

李莫愁將陸無雙挾在脅下,奔行正急,突然聽到嘯聲,猛地停步,拂塵一揮,轉過身

來,冷笑道“郭大俠名震武林,倒要瞧瞧他是不是果有真才實學。”忽聽得一陣清亮的嘯

聲跟著響起,兩股嘯聲呼應相和,剛柔並濟,更增威勢。李莫愁心中一凜,自知難敵,又想

他夫婦同闖江湖,互相扶持,自己卻是孤零零的一人,登覺萬念俱灰,歎了一口長氣,抓著

陸無雙的背心去了。

此時武三娘已扶著丈夫,帶同兩個兒子與柯鎮惡作彆離去。柯鎮惡適才一番劇戰,生怕

李莫愁去而複返傷害郭芙,帶著她正想找個隱蔽所在躲了起來,忽然聽到郭黃二人嘯聲,心

中大喜。郭芙叫道“爹爹,媽媽!”發足便跑。

一老一小循著嘯聲奔到郭靖夫婦跟前。郭芙投入黃蓉懷裡,笑道“媽,大公公剛才打

跑了一個惡女人,他老人家本事可大得很哩。”黃蓉自然知她撒謊,卻隻笑了笑。郭靖斥

道“小孩子家,說話可要老老實實。”郭芙伸了伸舌頭,笑道“大公公本事不大嗎?他

怎麼能做你師父?”生怕父親又再責罵,當即遠遠走開,向那少年招手,說道“你去摘些

花兒,編了花冠給我戴!”

那少年跟了她過去。郭芙瞥見他手掌漆黑,便道“你手這麼臟,我不跟你玩。你摘的

花兒也給你弄臭啦。”那少年冷然道“誰愛跟你玩了?”大踏步便走。

郭靖叫道“小兄弟,彆忙走。你身上餘毒未去,發作出來厲害得緊。”那少年最惱彆

人小看了他,給郭芙這兩句話刺痛了心,當下昂首直行,對郭靖的叫喊隻如不聞。郭靖搶步

上前,說道“你怎麼中了毒?我們給你治了,再走不遲。”那少年道“我又不認得你,

關你甚麼事?”足下加快,想從郭靖身旁穿過。郭靖見他臉上悻悻之色,眉目間甚似一個故

人,心念一動,說道“小兄弟,你姓甚麼?”那少年向他白了一眼,側過身子,意欲急衝

而過。郭靖翻掌抓住了他手腕。那少年幾下掙不脫,左手一拳,重重打在郭靖腹上。

郭靖微微一笑,也不理會。那少年想縮回手臂再打,那知拳頭深陷在他小腹之中,竟然

拔不出來。他小臉脹得通紅,用力後拔,隻拔得手臂發疼,卻始終掙不脫他小腹的吸力。郭

靖笑道“你跟我說你姓甚麼,我就放你。”那少年道“我姓倪,名字叫作牢子,你快放

我。”郭靖聽了好生失望,腹肌鬆開,他可不知那少年其實說自己名叫“你老子”,在討他

的便宜。那少年拳頭脫縛,望著郭靖,心道“你本事好大,你老子不及乖子。”

黃蓉見了他臉上的狡猾憊懶神情,總覺他跟那人甚為相似,忍不住要再試他一試,笑

道“小兄弟,你想做我丈夫的老子,可不成了我的公公嗎?”左手一揮,已按住他後頸。

那少年覺得按來的力道極是強勁,急忙運力相抗。黃蓉手上勁力忽鬆,那少年不由自主的仰

天一交,結結實實的摔倒。郭芙拍手大笑。那少年大怒,跳起身來,退後幾步,正要汙言穢

語的罵人,黃蓉已搶上前去,雙手按住他肩頭,凝視著他雙眼,緩緩的道“你姓楊名過,

你媽媽姓穆,是不是?”

那少年正是姓楊名過,突然被黃蓉說了出來,不由得驚駭無比,胸間氣血上湧,手上毒

氣突然回衝,腦中一陣胡塗,登時暈了過去。



最新小说: 問鼎青雲:從退役功臣到權力之巔 精靈之光暗時眼 穿成獸世惡毒親媽,全員跪求我寵 怪獸世界!虎嘯群星! 戰火烽煙看直播 華娛春秋,從被天仙媽收養開始 不正經禦獸 心尖上的奴 重生之工藝強國 重生1965,我掃地就能獲得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