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到半個時辰,前麵二人的背影越來越是清晰。
忽聽身後一燈笑道“小居士內力如此深厚,真是難得。師承是誰,能見告麼?”楊過
腳步略緩,和他並肩而行,說道“晚輩武功是我妻子教的。”一燈奇道“尊夫人可不及
你啊?”楊過道“近數月來,晚輩不知怎的忽地內力大進,自己也不明白是何緣故。”
一燈道“你可服了甚麼增長內力的丹藥?”或者是成形的人參、千年以上的靈芝?”
楊過搖了搖頭,說道“晚輩吃過數十枚蛇膽,吃後力氣登時大了許多,不知可有乾係?”
一燈道“蛇膽?蛇膽隻能驅除風濕,並無增力之效。”楊過道“這是一種奇蛇之膽,那
毒蛇身上金光閃閃,頭頂生有肉角,形狀十分怪異。”一燈沉吟片刻,突然道“啊,那是
菩斯曲蛇。佛經上曾有記載,原來中土也有。聽說此蛇行走如風,極難捕捉。”楊過道
“是一頭大雕銜來給弟子吃的。”一燈讚歎“這真是曠世難逢的奇緣了。”
兩人口中說話,足下毫不停留,又行一會,和小龍女及慈恩二人更加近了。一燈和楊過
相視一笑。他二人輕功雖不及小龍女和慈恩,但長途奔弛,最後決於內力深厚。再看前麵兩
人時,小龍女已落後丈許,以內力而論,她自是不及慈恩。疾行間轉過一個山坳,楊過指著
前麵道“咦,怎地有三個人?”
原來小龍女身後不遠又有一人快步而行,楊過一瞥之間,便覺此人輕身功夫實不在小龍
女和慈恩之下,隻見他背上負著一件巨物,似是口箱子,但仍然步履矯捷,和小龍女始終相
隔數丈。一燈也覺奇怪,在這荒山之中不意遭遇高人。昨晚遇到一對少年英秀的夫妻,今日
所見此人卻顯然是個老者。
小龍女給慈恩超越後,不久相距更遠,聽得背後腳步聲響隻道楊過跟了上來,說道
“過兒,這位大和尚輕功極好,我比他不過,你追上去試試。”一個聲音笑道“你到箱子
上來歇一歇,養養力氣,不用怕那老和尚。”小龍女聽得語音有異,回頭一看,隻見一人白
發白須,卻是老頑童周伯通。
他笑容可掬的指著背上的箱子,說道“來,來,來!”這木箱正是重陽宮藏經閣中之
物,想來裝著全真教的道藏經卷,他才這般巴巴的背負出來。小龍女微微一笑,尚未回答,
周伯通突然身影晃動,搶到她身邊,一伸臂便托著她腰,將她放上了箱頂。這一下身法既
快,出手又奇,小龍女竟不及抗拒,身子已在木箱之上,不禁暗自佩服“全真派號稱天下
武學正宗,果有過人之處,重陽宮的道人打不過我,隻是沒學到師門的武功精髓而已。”
這時楊過和一燈均已認出是周伯通,隻有慈恩生怕小龍女趕上全神貫注的疾奔,不知身
後已多了一人。周伯通邁開大步跟隨其後,低聲道“再奔半個時辰,他腳步便會慢下
來。”小龍女笑道“你怎知道?”周伯通道“我跟他鬥過腳力,從中原直追到西域,又
從西域趕回中原,幾萬裡跑了下來,那能不知?”小龍女坐在箱上,平穩安適,猶勝騎馬,
低聲笑問“老頑童,你為甚麼幫我?”周伯通道“你模樣兒討人喜歡,又不似黃蓉那麼
刁鑽古怪,我偷了你的蜜糖,你也不生氣。”
這般奔了半個多時辰,果如周伯通所料,慈恩腳步漸慢。周伯通道“去罷!”肩頭推
聳,將小龍女送出丈餘,她養足力氣,縱身奔跑,片刻間便越過慈恩身旁,側過頭來微微一
笑。慈恩一驚,急忙加力。但兩人輕功本在伯仲之間,現下一個休憩已久,一個卻是一步沒
停過,相距越來越遠,再也追趕不上。
慈恩生平兩大絕技自負天下無對,但一日一夜之間,鐵掌輸於楊過,輕功輸於小龍女,
不由得大為沮喪,但覺雙腿軟軟的不聽使喚,暗自心驚“難道我大限已到,連一個小姑娘
也比不過了?”他昨晚惡性大發,出手打傷了師父,一直怔仲不安,這時用足全力追趕小龍
女不上,更是心神恍惚,但覺天下事全是不可思議。
楊過在後看得明白,見周伯通暗助小龍女勝過慈恩,頗覺有趣,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
笑道“周老前輩,多謝你啊。”周伯通道“這裘千仞好久沒見他了,怎地越老越糊塗,
剃光了頭做起和尚來?”楊過道“他拜了一燈大師為師,你不知道麼?”說著向後一指,
周伯通大吃一驚,叫道“段皇爺也來了麼?”回頭遙遙望見一燈,叫道“出行不利,溜
之大吉!”當即斜刺裡竄出鑽進了樹林。楊過也不知“段皇爺”是甚麼,但見樹分草伏,周
伯通霎時間去得無影無蹤,暗想“此人行事之怪,真是天下少有。”
一燈見周伯通躲開,快步上前,見慈恩神情萎頓,適才的剛勇強悍突然間不知去向,說
道“你對勝負之數,還是這般勘不破麼?”慈恩惘然不語。一燈道“有所欲即有所蔽,
以你武功之強,若非一意爭勝,豈能不知背後多了一人?”
四人加緊趕路,起初五日行得甚快,到第六日清晨,一燈傷勢不輕,漸漸支持不住。楊
過道“大師還是暫且休息,保養身子為要。此去絕情穀已不在遠,晚輩夫婦隨慈恩大師趕
去穀中,好歹也要救神僧和朱大叔出來。”一燈微笑道“我留著可不放心。”稍停片刻,
又道“隻怕穀中變故甚多,老僧還是親去的好。”慈恩道“弟子背負師父前往。”說著
將一燈負在背上,大踏步而行。
午時過後,一行人來到穀口。楊過向慈恩道“咱們是否要報明身份,讓令妹出來迎接
大師?”慈恩一怔,尚未回答,忽聽得穀中隱隱傳來兵刃相交之聲。慈恩掛念妹子,生怕是
她在和武三通等人交手,任誰一方傷了都不好,說道“咱們快去製止動手要緊。”施展輕
功向前急衝。他不諳穀中道路,楊過一路指點。
四人奔到鄰近,隻見七八名綠衣弟子各執兵刃,守在一叢密林之外,兵刃聲從密林中傳
將出來,卻不見相鬥之人。
綠衣弟子突見又有外敵攻到,發一聲喊,衝將過來,奔到近處,認出了楊過和小龍女,
一齊住足。領頭的弟子上前兩步,按劍說道“主母請楊相公辦的事,大功已成麼?”
楊過反問道“林中何人相鬥?”那綠衣弟子不答,側目凝視,不知他此來居心是善是
惡。楊過微笑道“小弟此來,並無惡意。公孫夫人安好?公孫姑娘安好?”那弟子心中去
了幾分敵意,道“托福,主母和姑娘都好。”又問“這兩位大和尚是誰?各位和林中四
個女子可是一路?”楊過道“四個女子,那是誰啊?”那弟子道“四個女子分作兩路闖
進穀來,主母傳令攔阻,她們大膽不聽,現已分彆引入情花坳中。那知她們一見麵,自己卻
打了起來。”
楊過聽到“情花坳”三字,不禁一驚,猜不出四個女子是誰,倘是黃蓉、郭芙、完顏
萍、耶律燕,四人怎會互鬥?說道“便煩引見一觀,小弟若是相識,當可勸其罷鬥,一同
叩見穀主。”那弟子心想反正這四個女子已經被困,讓你見識一下,也可知我絕情穀的厲
害,便引四人走進密林。果見四個女子分作兩對,正自激鬥。
7
楊過和小龍女一見,暗暗心驚。原來四個女子立足處是一片徑長兩丈的園形草地,外邊
密密層層的圍滿了情花。不論從那個方位出來,都有丈地麵生滿情花。任你武功再強,
也決不能一躍而出,縱然躍至半路也是難能。
小龍女叫道“是師姐!”南向而鬥的兩個女子一個是李莫愁,另一個是她弟子洪淩
波。兩人各持長劍,想是李莫愁的拂塵在古墓中折斷後,倉促間不及重製。
敵對的兩女一個手持柳葉刀,另一個兵刃似是一管洞蕭,兩人身形婀娜,步法迅捷,武
功也自不弱,但和李莫愁相抗總是不及。楊過一驚,“是她們表姊妹倆?”這時洪淩波身
子略側,穿淡黃衫子的少女回過半麵,穿淡紫衫子的少女跟著斜身,正是程英和陸無雙。
四人局處徑長兩丈的草地之中,便似擂台比武或鬥室惡鬥一般,地形有限,不能踏錯半
步,這麼一來武功較差的更是處處縛手縛腳。幸得李莫愁兵刃不順手,洪淩波對陸無雙顧念
昔日之情,不肯猛下殺手,因此程陸二女雖處下風,還在勉力支持。
楊過問那領頭的綠衣弟子道“她們四人好端端的,怎會闖到這個圓圈中去打架?”那
綠衣人甚是得意,傲然道“這是公孫穀主布下的奇徑。我們把奸細逼進情花坳,再在進口
處堆上情花,那裡還能出來?”楊過急道“她們都已中了情花之毒麼?”那綠衣人道
“就算沒中,也不久了。”
楊過心想“憑你們的武功,怎能將李莫愁逼入情花坳中?啊,是了,定是使出帶刀漁
網陣絕惡的法門。倘若程陸二女再中情花之毒,世上已無藥可救。”當即朗聲說道“程姊
姊,陸姊姊,小弟楊過在此。你們身周花上有刺,劇毒無比,千萬小心了。”
李莫愁早瞧出情花模樣詭異,綠衣弟子既用花樹攔路,其中必有緣故,因此一入情花坳
後,便低聲囑咐洪淩波小心,須得遠離花樹。程英和陸無雙也均乖巧伶俐,如何看不出來?
四人料想花樹中不是安有機關陷井,便有毒箭暗器,這時聽楊過一叫,對身周花樹更增畏
懼,向草地中心擠攏,近身而搏,鬥得更加凶了。
程英和陸無雙聽得楊過到來,心下極喜,急欲和他相見,苦於敵人相逼極緊,難以脫
身。李莫愁卻想隻有殺了兩女,鋪在情花上作墊腳石,方能踏著她們身子出去。楊過和小龍
女之來,原使她大吃一驚,好在中間有情花相隔,他們不能過來援手,厲聲喝道“淩波,
你再不出全力,自己的小命要送在這裡了。”洪淩波忙應道“是!”劍上加勁,並力向程
英刺去。
程英舉簫擋架,李莫愁長劍向她咽喉疾刺。陸無雙搶上提刀橫架。李莫愁冷笑一聲,長
劍微幌,飛起左腿,踢中她的手腕。陸無雙柳葉刀脫手飛出,跌入情花叢中。李莫愁長劍閃
動,向程英連刺三劍。程英招架不住,向後急退。她隻要再退一步,左腳便得踏入花叢,陸
無雙驚叫“表姊,不能再退。”李莫愁微笑道“不能再退,那便上前罷!”說著斜後讓
開一步。程英明知她決無善意,但自己所站之處實在過於危險,隻得跟著踏前。李莫愁冷笑
道“好大的膽子!”長劍抖動,閃出十餘點銀光,劍尖將她上半身儘數罩住了。
楊過在外瞧得明白,知是古墓派劍法的厲害招數,叫做“冷月窺人”,倘若不明這一招
的來龍去脈,十九會儘力守護上身,小腹便非中劍不可,眼見程英舉簫在自己胸前削下,忙
從地下拾起一塊小石,放在拇指和中指之間,颼的一聲,彈了出去,石子去勢勁急,直取李
莫愁雙目。便在此時,李莫愁劍尖驀地下指,離程英的小腹已不過數寸。她陡見石子飛到,
不及梃劍傷敵,隻得回劍擊開石子。
楊過所使的正是黃藥師傳授的彈指神通功夫,但火候未到,隻能聲東擊西,引敵回救。
倘是黃藥師親自出手,這顆石子便擊在李莫愁劍上,將長劍震落或是蕩開,那就萬無一失,
但也虧得當時傳了楊過這手功夫,他晚年所收的女弟子方始保住了性命,縱然如此,楊過和
程英都已嚇出了一身冷汗。
李莫愁見程英這一下死裡逃生,本來白嫩的臉頰嚇得更是全無血色,知她心神未定,喝
道“又來了!”長劍抖動,仍是這一招“冷月窺人”,程英學了乖,知她此招攻上盤是虛
而攻中盤是實,當即簫護丹田。那知李莫愁詭變百出,劍尖果然指向程英丹田,跟著欺近身
去,左手食指伸出,點中了她胸口的“玉堂穴”。程英一呆之際,李莫愁左腳橫掃,先將陸
無雙踢倒,跟著足尖又點中了程英膝彎外側的“陽關穴”,這幾下變招快速無比,霎時間程
陸二人齊倒,楊過欲待相救,已然不及。
李莫愁抓起程英背心,奮力遠拋,跟著又將陸無雙擲去,喝道“淩波,踏在她二人身
上”話猶未畢,楊過已縱身而入,伸左臂接住程英,跟著又向前躍。程英胸口與腿上
雖被點了穴道,雙臂無恙,當即抱住了陸無雙,叫道“楊大哥,你”她對楊過本來
一往情深,此時見他不惜踏入情花叢中,舍身相救,更是難以自已。
楊過接住二女後倒退躍出,將她們輕輕放在地下,程英左腿麻木,立足不穩,小龍女給
她解了穴道。三女一齊望著楊過,隻見他褲腿給毒刺扯得稀爛,小腿和大腿上鮮血淋漓,不
知有多少毒刺刺傷了他。程英眼中含淚,陸無雙急得隻說“你你不用救我,
誰教你這樣?”楊過朗笑一聲,道“我身上情花之毒未除,多一點少一點沒甚麼不同。”
但人人都知,毒深毒淺實是大有分彆,他這麼說,隻是安慰眼前這三個姑娘而已。
程英含淚瞧著楊過右手空袖。陸無雙又叫“傻蛋,你你的右臂呢?怎麼斷
了?”小龍女見二女對楊過極是關懷,頃刻間已將她二人當作是最要好的朋友看待,微笑
道“你怎麼叫他傻蛋,他可不傻啊?”陸無雙“啊”了一聲,歉然道“我叫慣了,一時
改不過口來。”和程英對望一眼,道“這位姊姊是?”楊過道“那就是”程英接
口道“那定是小龍女前輩了。”陸無雙道“是了。我早該想到,這樣仙女般的人物。”
程陸二女以前見到楊過對小龍女情有獨鐘,心中不能不含妒念,此刻一見,不由得自慚形
穢,均想“我怎能和她相比?”
陸無雙又問“楊大哥,你手臂到底是怎生斷的?傷勢可痊愈了麼?”楊過道“早就
好了。是給人斬斷的。”陸無雙怒道“是哪個該死的惡賊?他定然使了卑鄙的奸計,是不
是?是那萬惡的女魔頭麼?”
忽然背後一個女子聲音冷笑道“你這般背後罵人,難道便不卑鄙麼?”陸無雙等吃了
一驚,回過頭來,隻見說話的是個美貌少女,正是郭芙。她手按劍柄,怒容滿麵,身旁男男
女女站著好幾個人。
陸無雙奇道“我又沒罵你,我是罵那斬斷楊大哥手臂的惡賊。”
刷的一響,郭芙長劍從鞘中抽出了一半,說道“他的手臂是我斬斷的。我陪不是也陪
過了,給爹爹媽媽也責罰過了,你們還在背後這般惡毒的罵我”說到這裡,眼眶一
紅,心中委屈無限。
8
原來武三通、郭芙、耶律齊、武氏兄弟等在小溪中避火,待火勢弱了,才緣溪水而下,
和黃蓉及完顏萍、耶律燕相遇,便到絕情穀來。一行人比一燈、楊過等早到了半日,隻是在
穀前穀後遍尋天竺僧和朱子柳被困之處不獲,耽擱了不少時光。至於李莫愁師徒和程英姊妹
進入絕情穀,均是被周伯通童心大發而分彆引來。
當下黃蓉、武三通等向一燈行禮,各人互相引見。程英從未見過黃蓉,但久聞這位師姊
的大名,一直十分欽仰,當下恭恭敬敬的上前磕頭,叫了聲“師姊!”黃蓉從楊過口中早
知父親暮年又收了個女徒,這時見她豐神秀美,問起父親,得知身體安健,更是歡喜。
守在林外的綠衣弟子見入穀外敵會合,聲勢甚盛,不敢出手攔阻,飛報裘千尺去了。
郭芙和陸無雙怒目對視,心中互相憎恨。郭芙聽母親吩咐,竟要對程英長輩稱呼,更是
不喜,那一聲“師叔”叫得異常勉強。
楊過和小龍女攜手遠遠的站著。楊過向小龍女臂彎中的郭襄瞧了一眼,說道“龍兒,
把這女孩兒還給她母親罷。”小龍女舉起郭襄,在她頰上親了親,走過去遞給黃蓉,說道
“郭夫人,你的孩兒。”黃蓉稱謝接過,這女孩兒自出娘胎後,直到此刻,她方始安安穩穩
的抱在懷裡,這份喜悅之情自是不可言喻。
楊過對郭芙朗聲說道“郭姑娘,你妹子安好無恙,我可沒拿她去換救命解藥。”郭芙
怒道“我媽媽來了,你自然不敢。你若無此心,抱我妹妹到此來乾麼?”按照楊過往日的
脾性,立時便要反唇相稽。但他近月來迭遭生死大變,於這些口舌之爭已不放在心上,隻淡
淡一笑,便和小龍女攜手走開。
陸無雙向郭襄看了一眼,對程英道“這是你師姊的小女兒麼?但願她長大以後,彆要
橫蠻刁惡才好。”郭芙如何聽不出這句話是譏刺自己,接口道“我妹妹橫蠻不橫蠻,乾你
甚麼事?你說這話是甚麼用意?”陸無雙道“我又沒跟你說話。橫蠻刁惡之人,天下人人
管得,怎能不乾我事?”在陸無雙心坎兒裡,念茲在茲的便隻楊過一人。她和程英見楊過手
臂被郭芙斬斷,原是一般的心痛惱怒,但她不如表姊沉得住氣,雖在眾人之前,仍是發作了
出來。郭芙大怒,按劍喝道“你這跛腳”黃蓉喝道“芙兒,不得無禮!”
便在此時,隻聽得遠處“啊”的一聲大叫,眾人回過頭去,但見情花叢中,李莫愁將洪
淩波的身子高高舉起,這一聲喊叫便是洪淩波所發。眾人忙於廝見,一時把隔在情花群中的
李莫愁師徒忘了。陸無雙驚叫“不好,師父要把師姊當作墊腳石,快,快想法子
救”眾人一愣之間,隻見李莫愁已將洪淩波擲出,摔在情花叢中,跟著飛身躍出,左
腳在洪淩波胸口一點,人又躍高,雙腳甩起,右手卻抓住洪淩波又向外擲了數丈,然後再落
在她身上。
她兩次落下借力,第三次躍起便可落在情花叢外,她生怕黃蓉等上前攔截,躍出的方位
和眾人站立之處恰恰相反。她縱身又要躍起,洪淩波突然大叫一聲,跟著躍起,抱住了她左
腿。李莫愁身子往下一沉,空中無從用力,右腳飛出,砰的一聲,踢中洪淩波的胸口,這一
腳好不厲害,登時將她踢得臟腑震裂,立即斃命,但洪淩波雙手仍是牢牢抱住她左腿不放,
兩人一齊落下,跌落時離情花叢邊緣已不過兩尺。然而終於相差了這兩尺,千萬根毒刺一齊
刺進了李莫愁體內。
這一變故淒慘可怖,人人都是驚心動魄,眼睜睜的瞧著,說不出話來。陸無雙感念師姊
平素相待之情,傷痛難禁,放聲大哭,叫道“師姊,師姊!”楊過想起當日戲弄洪淩波的
情景,也不禁黯然神傷。
李莫愁俯身扳開洪淩波的雙手,但見她雙眼未閉,滿臉怨毒之色。李莫愁心想“我既
中花毒,解藥定須在這穀中尋求。”待要繞過花堆,覓路而行,忽聽黃蓉叫道“李姊姊,
請你過來,我有句話跟你說。”李莫愁一愕,微一躊躇,走到數丈外站定,問道“甚
麼?”暗盼她肯給解藥,至少也能指點尋覓解藥的門徑。
黃蓉道“你要出這花叢,原也不用傷了令徒的性命。”李莫愁倒持長劍,冷冷的道
“你要教訓我麼?”黃蓉微笑道“不敢。我隻教你一個乖,你隻須用長劍掘土,再解下外
衫包兩個大大的土包,擲在花叢之中,豈不是絕妙的墊腳石麼?不但你能安然脫困,令徒也
可絲毫無傷。”
李莫愁的臉自白泛紅,又自紅泛白,悔恨無已,黃蓉所說的法子其實毫不為難,隻是惶
急之際沒有想到,以致既害了世上唯一的親人,自己卻也擺脫不了禍殃,不由得恨恨的道
“這時再說,已經遲了。”黃蓉道“是啊,早就遲了。其實,這情花之毒,你中不中都是
一樣。”李莫愁瞪視著她,不明白她言中之意。黃蓉歎道“你早就中了癡情之毒,胡作非
為,害人害己,到這時候,,早就遲了。”
李莫愁傲氣登生,森然道“我徒兒的性命是我救的,若不是我自幼將她養大,她早已
活不到今日。自我而生,自我而死,原是天公地道的事。”黃蓉道“每個人都是父母所
生,但便是父母,也不能殺死兒女,何況旁人?”
武修文仗劍上前,喝道“李莫愁,你今日惡貫滿盈,不必多費口舌、徒自強辯了。”
跟著武敦儒、武三通,以及耶律齊、耶律燕、完顏萍、郭芙六人分從兩側圍了上去。
程英和陸無雙分執簫刀,踏上兩步。陸無雙道“你狠心殺我全家,今日隻要你一人抵
命,算是便宜了你。不說你以往過惡,單是害死洪師姊一事,便已死有餘辜。”郭芙回頭向
陸無雙望了一眼,冷笑道“你拜的好師父!”陸無雙瞪眼以報,說道“一人便有天大的
靠山,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彆學這魔頭的榜樣!”
李莫愁聽陸無雙說到“靠山”兩字,心中一動,揚聲叫道“小師妹,你便絲毫不念師
門之情麼?”她一生縱橫江湖,任誰都不瞧在眼裡,此時竟向小龍女求情,實因自知處境凶
險無比,而殺洪淩波之後內心不免自疚,終於氣餒。
小龍女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楊過朗聲道“你背師殺徒,還提甚麼師門之情?”李莫愁
歎了一口氣道“好!”長劍一擺,道“你們一齊上來罷,人越多越好。”
武氏兄弟雙劍齊出,程英、陸無雙自左側搶上。武三通、耶律齊等兵刃同時遞出。適才
見了她殺害洪淩波的毒辣手段,人人鈞是極為惱恨,連一燈大師也覺若容這魔頭活在世上,
隻有多傷人命。但聽得兵刃之聲叮鐺不絕,李莫愁武功再高,轉眼便要給眾人亂刀分屍。
突然之間,李莫愁左手一揚,叫道“著暗器!”眾人均知她冰魄銀針厲害,一齊凝神
注目,卻見她縱身躍起,竟然落入了情花叢中。眾人忍不住出聲驚呼。原來李莫愁突然想
到,倘若情花果有劇毒,反正我已遍體中刺,再刺幾下也不過如此,她這一回入花叢,連黃
蓉和楊過也沒料及,但見她對穿花叢,直入林中去了。
9
武修文道“大夥兒追!”長劍一擺,從東首繞道追去,但林中道路盤旋曲折,隻跑數
丈,眼前出現三條歧路。他正遲疑間,忽見前麵走出五個身穿綠衣的少女,當先一人手提花
藍,身後四人卻腰佩長劍。
當先那少女問道“穀主請問各位,大駕光臨,有何指教?”楊過遙遙望見,叫道
“公孫姑娘,是我們啊。”這少女正是公孫綠萼。她一聽到楊過的聲音,矜持之態立失,快
步上前,喜道“楊大哥,你大功告成了罷?快去見我媽媽去。”楊過道“公孫姑娘,我
給你引見幾位前輩。”於是先引她拜見一燈,然後再見慈恩和黃蓉。
公孫綠萼不知眼前這黑衣僧人便是自己的親舅舅,行了一禮,也不以為意,但聽楊過稱
黃蓉為郭夫人,知她便是母親日夜切齒的仇人,楊過非但沒殺她,反而將她引入穀來,不覺
疑心大起,退後兩步,不再行禮,說道“家母請眾位赴大廳奉茶。”暗想此中變故必多,
一切由母親作主,於是引導眾人來到大廳。
裘千尺坐在廳上椅中,說道“老婦人手足殘廢,不能迎客,請恕無禮。”
慈恩心中所記得的妹子,乃是她與公孫止成親時的閨女,當時盈盈十八,嬌嫩婀娜,不
意此刻眼前竟是個禿頭縐麵的醜陋老婦,回首前塵,心中一陣迷惘。
一燈見他目中突發異光,不由得為他擔憂。一燈生平度人無算,隻有這個弟子總是不能
大徹大悟,悔惡行善,隻因他武功高深,當年又是一幫之主,實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昔
日陷溺愈深,改過也便愈難。他以往十餘年隱居深山,倒還安穩,這時重涉江湖,所見事物
在在引他追思往昔。常言道“不見可欲,其心不亂”,但若一見可欲,其心便亂,那裡談得
上修為自持?一燈這次帶慈恩上絕情穀來,固是為了相救師弟和朱子柳,但也有使他多曆磨
難,堅其心誌的深意。
裘千尺見楊過逾期不返,隻道他早已毒發而死,突然見他鮮龍活跳的站在麵前,心下大
奇,問道“你還沒死麼?”楊過笑道“我服了解毒良藥,早把你的花毒消了。”裘千尺
“”了一聲,心想“世上居然尚有解藥能解情花之毒,這倒奇了。”突然心念一
動,冷笑道“撒甚麼謊?倘若真有解毒良藥,那天竺和尚跟那個姓朱的書生又巴巴的趕來
作甚?”楊過道“裘老前輩,天竺神僧和朱前輩給你關在甚麼地方?晚輩既已親到,請你
放了他們罷!”裘千尺冷笑道“縛虎容易縱虎難!”她這話倒也不假。她四肢殘廢,全憑
一門漁網陣才擒了天竺僧和朱子柳。倘若釋放,天竺僧不會武功,倒也罷了,朱子柳必要報
複,絕情穀眾弟子可沒一個是他對手。
楊過心想隻要她跟親兄長見麵,念著兄妹之情,諸事當可善罷,於是微笑道“裘老前
輩,你仔細瞧瞧,我給你帶了誰來啦?你見了定是歡喜不儘。”
裘千尺和兄長睽彆數十年,慈恩又已改了僧裝,她雖知兄長出家,但心中所記得的兄長
乃是個彪捷勇悍的青年,一時之間哪裡認得出這個老僧?她聽了女兒稟報,知道殺兄大仇人
黃蓉已到,眼光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終於牢牢瞪住黃蓉,咬牙道“你是黃蓉!我哥哥是
死在你手裡的。”
楊過吃了一驚,本意要他兄妹相見,她卻先認出了仇人,忙道“裘老前輩,這事暫且
不說,你先瞧瞧還有誰來了?”
裘千尺喝道“難道郭靖也來了嗎?妙極,妙極!”她向武三通瞧瞧,又向耶律齊瞧
瞧,隻覺得一個太老,一個太少,似乎都不對,心下一陣惘然,要在人叢中尋出郭靖來,鬥
然間眼光和慈恩的眼光相觸,四目交投,心意登通。
慈恩縱身上前,叫道“三妹!”裘千尺也大聲叫了出來“二哥!”二人心有千言萬
語,真是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過了半晌,裘千尺問道“二哥,你怎麼做了和
尚?”慈恩問道“三妹,你手足怎地殘廢了?”裘千尺道“中了公孫止那奸賊的毒
計。”慈恩驚道“公孫止?是妹夫麼?他到哪裡去了?”裘千尺恨恨的道“你還說甚麼
妹夫?這奸賊狼心狗肺,暗算於我。”慈恩怒氣難抑,大叫“這奸賊哪裡去了?我將他碎
屍萬段,給你出氣。”
裘千尺冷冷的道“我雖受人暗算,幸而未死,大哥卻已給人害死了。”慈恩黯然道
“是!”裘千尺猛地提氣喝道“你空有一身本領,怎地到今日尚不給大哥報仇?手足之情
何在?”慈恩驀然而驚,喃喃道“給大哥報仇?給大哥報仇?”裘千尺大喝道“眼前黃
蓉這賤人在此,你先將她殺了,再去找郭靖啊。”慈恩望著黃蓉,眼中異光陡盛。
一燈緩步上前,柔聲道“慈恩,出家人怎可再起殺念?何況你兄長之死,是他自取其
咎,怨不得旁人。”慈恩低頭沉思,過了片刻,低聲道“師父說的是,三妹,這仇是不能
報的。”
裘千尺向一燈瞪了一眼,怒道“老和尚胡說八道。二哥,咱們姓裘的一門豪傑,大哥
給人害死,你全沒放在心上,還算是甚麼英雄好漢?”慈恩心中一片混亂,自言自語“我
算得甚麼英雄好漢?”裘千尺道“是啊!想當年你縱橫江湖,“鐵掌水上漂”的名頭有多
大威風,想不到年紀一老,變成個貪生怕死的懦夫,裘千仞,我跟你說,你不給大哥報仇,
休想認我這妹子!”
眾人見她越逼越緊,都想“這禿頭老太婆好生厲害。”黃蓉當年中了裘千仞一掌,幸
蒙一燈大師仗義相救,才得死裡逃生,自然知他了得,霎眼之間,心中已盤算了好幾條脫身
之策。郭芙卻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我媽隻是不跟你一般見識,難道便怕了你這糟老太
婆?你再嚕唆不休,姑娘可要對你不客氣了。”黃蓉正要喝阻,但轉念一想“眼見那裘千
仞便要受她之激,按奈不住,芙兒出來一打岔,倒可分散他的心神。”郭芙見母親不出聲攔
阻,又道“我們遠來是客,你不好好接待,卻如此無禮,還誇甚麼英雄好漢?”裘千尺冷
冷的望著她,說道“你便是郭靖和黃蓉的女兒嗎?”郭芙道“不錯,你有本事便自己動
手。你哥哥早已出家做了和尚,怎能再跟人打打殺殺?”
裘千尺喃喃的道“你是郭靖和黃蓉的女兒,你是郭靖和黃蓉的”那“女兒”兩
字尚未說出,突然“呼”的一聲,一枚鐵棗核從口中疾噴而出,向郭芙麵門激射過去。她上
一句說了“你是郭靖和黃蓉的女兒”,下一句再說“你是郭靖和黃蓉的”這八個字,人人都
以為她定要再說“女兒”兩字,那知在這一霎之間,她竟會張口突發暗器。這一下突如其
來,而她口棗核的功夫更是神乎其技,連公孫止武功這等高明也給她射瞎了右眼,郭芙彆說
抵擋,連想躲避也沒來得及想。
眾人之中,隻有楊過和小龍女知她有此奇技,小龍女沒料到她會暴起傷人,楊過卻時時
刻刻均在留心,目光沒一刹那間曾離開她的臉,但見她口唇一動,不是說“女兒”兩字的模
樣,當即疾躍上前,抽出郭芙腰間長劍,回手急掠。鐺的一聲,接著嗆啷一響,長劍竟被鐵
棗核打得斷成兩截,半截劍掉在地下。
眾人齊聲驚呼,黃蓉和郭芙更是嚇得花容失色。黃蓉心下自警“我料得她必有毒辣手
段,但萬萬想不到她身不動,足不抬,手不揚,頸不晃,竟會無影無蹤的驀地射出如此狠辣
的暗器。”棗核打斷長劍,勁力之強,人人都瞧得清楚,均想“若不是楊過這麼一擋,郭
姑娘那裡還有命在?他出手如此之快,也真令人驚詫。”
裘千尺瞪視楊過,沒料到他竟敢大膽救人,冷冷的道“你今日再中情花之毒,刻下縱
然未發,決計挨不過三日。世上僅有半枚丹藥能救你性命,難道你不信麼?”
楊過出手相救郭芙之時,在那電光石火般的一瞬間怎有餘裕想到此事,這時經裘千尺一
提,不由得氣餒,上前一躬到地,說道“裘老前輩,晚輩可沒得罪你甚麼,若蒙賜與丹
藥,終身永感大德。”裘千尺道“不能,我重見天日,也可說受你之賜,但我裘老太婆有
仇必報,有恩卻未必記在心上。你應承取郭靖、黃蓉首級來此,我便贈藥救你,豈知你非但
沒遵約言,反而救我仇人,又有何話說?”
公孫綠萼眼見事急,說道“媽,舅舅的怨仇可跟楊大哥無關。你你就發一次慈
悲罷。”裘千尺道“我這半枚丹藥是留給我女婿的,不能輕易送給外人。”公孫綠萼一
聽,滿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急。
郭芙連得楊過救援,直到此時,才相信楊過仁俠為懷,實無以妹子來換解藥之意,回思
自己一再損傷於他,而他始終以德報怨,大聲道“楊大哥,小妹以前全都想錯了,請你見
諒。”然而不知如何,心中對他的嫌隙總是難解,這句話剛說過,立時便想“你一再救
我,也不過是想向我賣弄本領,要我服你,感激你,顯得你雖隻一條手臂,仍比我有兩條手
臂之人強得多,哼,好了不起嗎?”
楊過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卻大有苦澀之意,心想“你出言認錯,最是容易不過,卻不
知我和龍兒為你受了多大的苦楚。”但見裘千尺一雙眼睛牢牢的瞪著自己,顯然若不允娶她
女兒,她絕不肯給那半枚救命的靈丹,再僵持下去,徒然使公孫綠萼和小龍女為難,朗聲
道“我已娶龍氏為妻,楊過死則死已,豈能作負義之徒?”說著便即轉身,攜了小龍女的
手,走向廳門,尋思“讓你們在廳中爭鬨,我正好去救天竺神僧和朱大叔。”
裘千尺冷笑道“好,好!你自願送命,與我無乾。”轉頭對慈恩道“二哥,聽說黃
蓉是丐幫的幫主,咱們鐵掌幫不敢得罪她罷。”慈恩道“鐵掌幫?早就散了夥啦,還有甚
麼鐵掌幫鐵掌幫?”裘千尺說道“怪不得,怪不得。你無所依仗,膽子就更加小
了”
她不住的發言相激,公孫綠萼不再聽母親的言語,隻是眼望著楊過一步步的出廳。她突
然奔出,叫道“楊過,你這般無情無義,算我瞎了眼睛。”楊過諤然停步,心想這位姑娘
向來斯文守禮,怎地突然如此失常,難道是聽得我和龍兒成婚,因而忿怒難當麼?他微感歉
仄,回過頭來,說道“公孫姑娘”公孫綠萼罵道“好奸賊,我叫你入穀容易出穀
難”她口中雖罵,臉上神色卻柔和溫雅,同時連使眼色。楊過一見,早知彆有緣故,
也大聲喝道“我怎麼了?諒你這區區絕情穀也難不了人。”他麵向大廳,裘千尺看得明
白,因此眉目之間不感絲毫有異。
綠萼罵道“我恨不得將你一劈兩半,剖出你的心來瞧瞧”口一張,噗的一聲,
吐出一枚棗核,向楊過迎麵飛去。
楊過伸手接住,冷笑道“快快給我回去,我便不來傷你,諒你這點雕蟲小技,能難為
得我了?”綠萼使個眼色,命他快走,忽地雙手掩麵,叫道“媽,他他欺負人!”
奔回大廳。她一番相思變成虛空,意中人已與旁人結成良緣,這份傷心卻是半點不假。裘千
尺見她淚流滿麵,喝道“萼兒,這成甚麼樣子?那小子性命指日難保。”綠萼伏在她的膝
頭,嗚咽不止。
這一番做作,廳上眾人都被瞞過,隻有黃蓉卻暗暗好笑,心道“她假意惱恨楊過,好
叫母親不防,便可俟機盜藥。想不到楊過這小子到處惹下相思,竟令這許多美貌姑娘為他顛
倒。”想到此處,向程英和陸無雙望了一眼。
楊過接了棗核,快步便行,隻覺綠萼的話很是奇怪,一時想不透是何用意。小龍女見了
綠萼的臉色和眼神,知她喝罵是假,道“過兒,她假意惱你,是不是叫她母親不防,以便
偷盜丹藥?”楊過道“似乎是這樣。”
兩人轉了個彎,楊過見四下無人,提手看掌中棗核,卻是個橄欖核兒,中心隱約有條細
縫。楊過手指微一用力,欖核破為兩半,中間卻是空的,藏著一張薄紙。小龍女笑道“這
姑娘的話中藏著啞謎兒,甚麼“一劈兩半,剖出來瞧瞧”,原來是這個意思。”
楊過打開薄紙,兩人低首同看,見紙上寫道“半枚丹藥母親收藏極秘,務當設法盜出
相贈,天竺僧和朱前輩囚於火浣室中。”字旁繪著一張地圖,通路盤旋曲折,終點寫著“火
浣室”三字。楊過大喜,道“咱們快去,正好此時無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