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同意了,從此之後他就跟著長生兩百年之久。
今日天氣高空無雲,碧玉一樣清澈,從佛堂門口看去,纖雲不染,遠山含黛,反倒襯出一絲清涼的漠然。隻是今日好天氣一點也看不出昨夜下了黑雨。
長生依舊在佛前靜靜跪著,小道僧們看著長生紋絲不動,幾經勸阻都無動於衷,也隻能任其她跪到天黑。
佛堂裡一盞一盞掛起燭燈,檀香嫋嫋而起,木魚聲也漸漸褪儘,參禪打坐的道僧也收起東西,逐個離開,夜深幽靜,又剩下長生一人。
香燈暗黃,寂靜的燃燒,跪地的長生閉目誦經,星月當空,陪著那個忘記所有的人,心中隻剩下平靜。
佛祖似笑未笑,撚著手指著西方,長生嘴裡振振有詞“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靈爽。悲歌朗太空。唯願仙道成。不願人道窮。北都泉曲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送祅魔精。斬馘六鬼鋒。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一段念完,緩緩睜眼,眼神迷離恍惚,似乎看見佛前的妹喜對她笑,長生下意識伸手,那影子瞬間消失,長生愧疚不已,如果她早去了小莊子,妹喜是不是就不會被吃長生想著想著又閉目靜思。
此刻不知是紅塵滾滾裡的塵埃,還是陰間風雲殘卷的癡心鬼,都在脫離世俗的佛祖前,都要學會淡定。
昏暗的燈照著長生背影,四麵燭燈下,映照著長生一重一重影子,疊加在一起,孤寂又落寞。
側門被緩緩打開,門外走進一人,隻是手上牽著一個齊腰高的小孩。他倆一直平靜的看著長生。
孤燈相映爭輝,她卻是靜默的如同塑人,是如何做到跪了一天一夜也不願起身。
“爹!”小孩兒的臉出現在燭燈下,稚嫩白皙中透著一絲淡定。小手緊緊拉著那人的指頭,然後隨著他的步伐停了下來。
那人的臉卻在暗處,隻是幾縷胡須輕輕飄起,那青灰色的僧袍俐落乾淨,布鞋有淺淺的霜花,呼出的氣也幽幽可見。
“小離,我且問你,雲何應住?雲何降伏其心?”大和尚和小和尚站在長生不遠處聊起來天,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在空曠的佛堂裡蕩起一層一層地回音。
小和尚抬頭仰望他,然後思域一番,回道“雲何應住?就是無所住,是名真住,若有所住,即是非住,住亦非住,是名真住。雲何降伏其心?隻要人識得此心!”
興許是小和尚的聲音太過清澈,一層一層回音全部蕩進長生耳裡。
長生緊閉的雙目漸漸睜開,準備回話,隻是太久沒發聲,嗓子乾癢難受,長生咳嗽兩聲,然後苦巴巴回頭看他們,這才回道
“我知你們所說,在這紅塵滾滾中的芸芸眾生,要身心清淨,就要“安住其心”,可是”我也是剛有心的人,我怎麼能一下子就能學會安住它,我都害怕它的跳動,撲騰撲騰的聲音,讓我心生恐懼,隻想快些讓它停止,求求你快停止吧……
長生垂下眼睫,沒敢說出之後的話,身子卻是受不住,全身無力,雙腿發麻,腦袋還嗡嗡作響,肚子還咕咕叫,心跳還不斷加速,長生實在忍不了了,撲騰一下暈倒在地。
長生睡到後半夜才幽幽轉醒,去廚房找了吃的,叫來了小碟子,趁夜離開了綠牆院。
長生去了潯陽街的小院子,坐在了片刻,門口飄進一隻鬼,長生撐著頭看他,按揉了太陽穴,然後說道“麒麟山修複的怎樣?”
“已經修好了!”
長生歎息一聲,然後無精打采道“食魂獸不除,我都難以入睡!”
“老大,你不是讓國師大人幫你找《山海論》這本書嗎?興許上邊有除掉食魂獸的方法!”
長生微微一笑,笑容慘淡,然後捏起另一隻手,緊緊握成拳頭,道“不需要,我的拳頭就能解決它!”
“老大,你如何能近它的身,況且,你連結界都無法進入!”
長生緩緩起身,然後問道“我給你們的金剛石呢?”
長生說完,妹九微微垂頭,一種做錯事的認錯態度,然後說道“在逃跑時,金剛石丟了!昨天我找了一夜也沒找到!”
長生沒理會他,又聽見他說“老大,其實你可以去找國師試試,他是帝京的國師,專管理帝京的佛法之事,又深受皇上信任,有些事你無法讓定慧師父知道,也許國師有辦法幫你解除結界的事情。”
長生思域一番,覺得有理,然後又想起今日是和他約好去段閣齋的日子,自己居然忘了!看來得走一趟,至少跟他道個歉。
天色漸明,長生淺淺的眯了一會兒,然後換好衣服,吃了飯,趁著日中天,去了國師府。
國師府屹立在皇宮不遠處,門口高大宏偉,兩座石獅鎮守,匾額楹聯字體氣勢不凡,是個很受寵的朝中之人。
門口的侍衛進門稟報,然後恭敬的邀長生進門。
長生沒有欣賞府內風景,目不斜視的跟著侍衛走著。隻是一陣涼風襲來,夾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長生朝著風向看去,那侍衛就像後腦勺長眼睛一樣,立馬回到“那是大人種的早梅,已經開花了!”
長生“嗯”了一聲。
侍衛把長生帶到書房外,因為有客人在內,長生便在門外等著。
站一刻,門裡的說話聲,不斷的鑽入長生耳裡,其實她也不想聽,隻是耳力太好,不聽都不行,她隻能不客氣豎起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