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憶泉懵了一下,沒搞明白沈玲龍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但沈玲龍並不給伏憶泉發問的機會,繼續將過年的時候,碰見樊家人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說到樊家人威脅她的時候,伏憶泉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伏憶泉問“怎麼會?她之前那麼喜歡樊家人,怎麼還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
聽語氣,沈玲龍聽出來伏憶泉似乎不大喜歡樊家人。
沈玲龍反問“為什麼不會?”
說著,又把樊家人給的理由講出來了,伏憶泉陷入了沉默,許久沒說話。
沈玲龍也不急,等著他將心中的不平,喃喃出口“為什麼呢?彆人都是重男輕女,她是重女輕男嗎?我是個男孩,所以她不在意我嗎?”
“不。”沈玲龍堅定的否認了這話,在伏憶泉抬頭對她露出疑問的眼神時,她幽幽道,“還記得你剛才問我的事兒嗎?錯過與遺憾。”
伏憶泉不是個小傻子,他之前雖然聽得懵懵懂懂,但對這個概念還是有些理解得。
在沈玲龍一提,他當即反應過來了“是因為後悔嗎?!”
沈玲龍道“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伏憶泉愣愣的點頭,求助一樣看著沈玲龍,問“不是因為我不好,我不聽話?”
試探到這個地步,沈玲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伏憶泉尋求公道的根源是不自信,是對自己產生了否定。
沈玲龍心裡有底了,便是點頭道“對,不是因為你不好,是因為她在感歎自己的錯過和遺憾,更多的是當初被樊家人當作可利用物的恨。”
伏憶泉怔怔的,一句話也沒說。
伏憶泉問“阿泉,你會問饑不果腹的人,為什麼要搶糧食嗎?”
伏憶泉搖了搖頭,他也是受過餓的人。
當饑餓剝奪感官的時候,看到吃的哪兒會想那麼多呢?隻會想著吃,多吃點,再多吃點。
看著伏憶泉搖頭,沈玲龍循循漸進,又問“一個充滿憎恨的人,去報複旁人,需要理由嗎?”
以此類推,伏憶泉又是搖頭。
沈玲龍笑了起來,最後問“那現在你還想要個什麼公道呢?”
伏憶泉低眉垂眼,緘默著,像是已經被沈玲龍說服了。
就在沈玲龍以為他已經自己能夠想通了,最後決定起身去收拾房間,倒騰個睡的地方時,少年郎冷不丁問“可爹,還有我,沒錯啊?為什麼她讓我們一家來這個地方受苦呢?”
“還有我為爹抱不平,為什麼爹不覺得委屈,反而不讓我去呢?”
沈玲龍沉默了下來。
她不是解釋不了,而是想著該不該告訴這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關於人性的殘酷。
既有天上,就有地獄。人間有善,便有惡。
光與暗,向來都是一朵並蒂花。
塑造美好,並不是沈玲龍會做的事兒,再對上伏憶泉詢問的眼神時,她堅定不移道“人往高處走。”
“而你們是攔路石。”
伏憶泉整個人抖了一下,驟然趴在了桌上,一言不發。
他頭埋在手臂中,什麼聲音鬥沒有發出來,但微顫的身體,讓沈玲龍清楚的知道,這半大的孩子在哭。
沈玲龍並沒有就此結束,一個膿包,隻要用刀劃開,讓裡麵的膿水流儘,傷口才會真正的愈合。
於是在明知道他受不了,哭泣的時候,沈玲龍依舊說道“至於你爹不讓你去,很簡單,因為你與樓家,宛如螻蟻與大象。”
“螻蟻何能撼象?怕是要被巨大的象,一腳踩死。”
大概是明白這其中的差距了,年歲尚小的孩子,終是沒能夠忍住,他崩潰大哭。
在寂靜的長夜中,格外分明。
等到他哭夠了,沈玲龍才道“阿泉,你有一個好父親。”
伏憶泉淚眼模糊的抬頭,一臉茫然的看向沈玲龍,不明其中深意。
這時,沈玲龍看向漆黑的門外,一個高大的老男人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是伏苓。
伏苓深深的看了沈玲龍一眼。
沈玲龍笑道“晚上我眼睛不大好,但我聽力還算可以的,聽到了一些動靜,大概猜著,是爹你了。”
說完又拍了拍伏憶泉的肩膀,且說“以後跑出來,還是得跟家裡人說一聲,不然在乎你的人,關心你的人,會一直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