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未正方過,君子浠便同景晨離開了楚家。
特製的馬車裡,雲昆錦為幕,珍珠流蘇搖曳生輝,繡福綢條旁的玫瑰紫香包泛出淡淡幽香。麵龐微紅的大爺靠在煙紫垂花棉枕上,隔著布滿精致茶果的案幾,目光深邃地落在對麵嫻靜端坐的妻子身上。
景晨自是能察覺到他投來的眼神,含著打量、和著好奇,她低垂的睫毛遮擋了眼底的淡愁。見過楚家母女,心境早不似先前,眼前周邊的一切,終究不會屬於她。
三日前突然來到這個時空,對陌生環境、前路未來的恐懼雖有,但更多的卻是期待。不得不說,她厭倦了爾虞我詐,隻想求一份歲月靜好的平淡,那種尋常百姓就能擁有的幸福。
景晨以為,君府是她的歸宿,眼前男人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她試著學習身為人妻的本分和義務,體貼關懷,助他安內,排憂解擾。然現在,一切都變了,這場婚姻是個陰謀,自己這顆棋子,隻等洞房後就失去價值。
似乎,她的人生從來都掌握在旁人手裡,永遠不能自主。
她閉了閉眼,微有無奈地暗歎。
“若是不舍,怎麼不多陪陪嶽母?”
他低沉的聲音傳來,景晨抬眸,迎上他尤帶疑惑的目光,莞爾答道“大爺身子剛好,不宜在外多留。”前傾側身,翻起茶幾上的杯子,拂袖替他倒了水,手心懷壁試了溫度才遞過去,語聲柔柔道“酒能傷身,爺不該喝多的。”
很是平常的舉止,卻讓大爺片刻失了神。
或許,她的柔情與媚態早已深入靈魂,無需刻意,眼尾處的風情便讓人難以忽視。女子的柔聲細語並不少聞,卻唯她獨特,那種拖音帶調的細膩綿長,格外悅耳。
“爺?”
美人靈眸存疑,他回神接過,抿在唇處,倏然想起昨夜懷中的溫香軟玉,心生燥熱。喉結滑動,他仰頭將杯中清茶一飲而儘,跟著似想到了什麼,放在茶杯衝她笑道“過來。”
景晨望著他,遲疑須臾才朝他挪去。
見她尤保持了距離,大爺伸手,直接摟上她的細腰,低聲問道“可是嶽母說你了?”憶起昨夜她小心主動的觸碰,他的聲音放得柔緩,“新婚夜我身子不適,未能完禮,錯過良辰,委屈了你。”
本還在迷糊他前句問話的景晨頓時雙耳生熱,自他懷裡坐直,低頭回道“爺身子要緊。”此刻的她暗自慶幸,若非如此,方才在楚家早就任人魚肉,此時能否活命都是未知。
但接下來呢?
楚家母女以金氏要挾,逼迫自己完成任務。她是可以不顧金氏,但抵得住良心的譴責嗎?
良心……景晨突然暗生自嘲,還有資格談這二字嗎?前世裡,為了生存,她也曾眼睜睜地看著無辜之人枉死。方才在楚家,之所以應承楚太太,隻是因為想到,若是真正的楚景晨還在,一定會保全金氏。
她隻是覺得,欠了這身子的原主、欠了金氏。
見嬌妻低眉沉默,大爺隻當她是害羞。方出嫁的女兒回門,自是繞母懷膝、依戀不舍,哪想這般早回府?定然是因為提及私密事,楚太太責怪了她。
如此,大爺心生愧疚,望著她更添憐惜。
回到君府,景晨扶著大爺去敏興堂見過大夫人耿氏,回稟了在楚家的情況。大夫人關切的均是大爺身子,微微還指責了幾聲景晨,說她不該讓丈夫喝酒。
待回到晴空院,院裡的管事宋媽媽迎在門口。她是大爺的乳娘,闔府敬著,景晨待之也客氣。
伺候大爺換了身衣裳,見他進了書房,宋媽媽才上前說道“大奶奶,老夫人念及竹雲和竹雨不方便服侍,特遣了碧好和碧嬋過來伺候您。”
才在妝鏡台前坐在的景晨表情微滯,輕問道“現在人呢?”
“當時奶奶和大爺都未回來,老奴私自做主安置在了正房,就住在紫萍紫芝的隔壁。”
宋媽媽謙辭,景晨自然不會怪罪。碧好和碧嬋,她都是見過的,可都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婢子。雖說長輩不放心孫兒屋裡之事,安插人進來著實正常。但偏送了這樣兩個丫鬟過來,怕是闔府都知曉她對自己的重視和喜愛。
萬眾矚目的感覺,景晨並不陌生。原念著方進府,且又是君家未來的主母,太過低調難免遭人輕視。但在發生了楚家的事情後,她的心境完全變了,因為終有一日,自己會離開這兒。
現在能做的,便是如何平安退出這個漩渦。楚家不會給自己太多時間,她得儘快籌謀,在保全金氏安全後,離開這兒。
或許,她曾經夢寐以求的自由,曾經期盼看到的外界,都能成真。
即便孑然一身,她卻能肆意隨心!
想到楚家,有個事便不得不辦。在自己準備充分前,景晨不想她的舉動都掌握在楚家母女手中。起身,望著宋媽媽,她輕道“媽媽,我方過門,這府裡院裡的事,還得您多幫襯指教。”說著還半福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