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藥熬好了。”碧好端了紫木雕雲紋的托盤進屋。
景晨睜開雙眸,伸手接過。
聞著鼻間熟悉的味道,她目中寒光微顯,心窒難耐,不顧藥汁熱燙,送至唇邊便仰頭飲下。
碧好想開口提醒溫度,卻見大奶奶一口飲下,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當下就僵在了原處。低頭望著托盤裡的蜜餞出神,方才在小廚房聞到這股藥味,就覺得必定極苦。
將空碗遞與碧好,景晨喉間充滿了澀痛,“下去吧,我沒喚人,不準進來。”腹中溫熱,似灼似燒,她的手按上,麵色未變,手指卻揪緊了衣角。
“奶奶,可要食個蜜餞?”
景晨後仰身子,擺手就道“不必了,出去。”
碧好不敢再耽誤,福身應了就離開。
榻上的景晨咬緊雙唇,眉頭緊皺。明明全身俱熱,後背汗流,她卻覺得手心冰涼。這種如同腹絞的痛楚,勾出曾經的記憶。很久很久前,她也曾有過孩兒,可惜……
思緒變得久遠,意識開始模糊,緊閉雙眸的她仍在搖頭,不知是抗拒著什麼。等到再次清明,早已過了午時,景晨喚來婢子,入淨室清理身子,強忍著那份無力走到外間,讓人擺膳用食。
之後,便再也集中不了精神,那種灼熱隱含在體內,讓她難以忽視,時不時蹙起眉頭。
藥方有毒,劑量過重,輕則不孕,重則喪命!
從來,她都是站在生死之間,那種如履薄冰的無奈,複又在心底燃起。
仍舊躺在軟榻上,強忍著不適將三房裡的四季物品擺件記了個通徹,景晨才敢放鬆,閉目睡會。若是不將大爺吩咐的先辦妥了,心中難安。碧好和碧嬋見大奶奶麵色慘白,替她蓋了方薄衾,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留在外麵侍候。
“奶奶服了藥,怎麼感覺比之前還虛弱?”碧嬋拉著碧好輕聲嘀咕。
後者則搖頭,“我也不知,瞧奶奶忍得似乎分外難受。唉,大爺也不在院裡。”
二人特地壓低了嗓音輕論,西邊拱形門處走來兩個身影。定睛一瞧,卻是二姨娘朱氏帶著婢子朝主臥而來。碧嬋碧好對視一眼,上前迎在院中微欠了身。
“姐姐可是醒了?”朱氏俏笑,明媚中透著幾分和氣,目光瞟向主臥的門簾。
“回姨娘,奶奶方用了膳,才歇下。”
此時已過未時,朱氏抬眸望了眼天色,似有緊張地反問道“咦,奶奶擺膳,怎的不傳我等過來侍候?”
午時前景晨下令不準任何人進屋,待到了膳食時分,三位姨娘過來侍候,等了許久也不見裡麵動靜。敲門無聲,最終還是紫萍進屋探視了才知曉大奶奶在小憩。
三位姨娘皆沒有用膳,候了兩個時辰才離開。方才擺膳,回稟給大奶奶後,她輕輕“嗯”了聲,並未提再傳她們過來。
朱氏,來的可積極。
聽到景晨又歇下,朱氏滿麵驚訝,須臾才平緩了神色,微有擔憂地問道“奶奶可是身子不舒服?”
“奶奶就是乏了,姨娘您看是不是先……?”碧嬋二人是老夫人給的人,在晴空院地位頗高。
朱氏聽得話中深意,也沒有多加糾纏,留了幾句關懷的話就退出主院。離了碧嬋二人的視線,朱氏停在布滿青藤的假山石旁,美目斜揚,嘀咕道“大奶奶的架子可真大,不過圓了個房,便如此目中無人。”
樂兒附和,“姨娘,大奶奶今兒差使的可都是老夫人跟前的人。”
“是啊,大奶奶好大的本事。”朱氏感概,扭著身子轉了小徑,偏離原路。
景晨這日便是昏昏沉沉,總覺得腦袋犯暈。好在大爺還未歸來,身邊沒有留人,她也就貪鬆的在榻上躺了大半個下午。這種精神萎靡的狀態,是如何都不能在外人跟前顯現的。
傍晚時分,她才覺得好些,門外卻傳來個嗓音頗尖的男聲,“沒眼色的賤婢,爺的道,你們也敢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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