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張羅祭祖的事?
這等大事,老夫人卻是放到一未出閣的姑子手上?
不禁想起上回宋媽媽說二姑娘能言多乾,八歲起就與大姑娘共理府事,這幾年獨自安排,妥當精明。老夫人格外倚重,府裡很多事都交由她置辦。景晨倒是好奇,按理說耿氏是大夫人,老夫人又這般偏愛大爺,怎麼不見她打理府事的?便是將家權給了自己,仍舊是讓二夫人輔佐,著實怪異。
不過,這倒是能看出,老夫人待三夫人雖表麵慈祥和藹,但絲毫不給實權。
“我知曉了。”想來,回頭她還得去趟二姑娘的汀蘭閣。
紫芝的目光便又投向門外。
“去讓她們起身,跪在門口像什麼話?”景晨輕言輕語。
紫芝更見好奇,“奶奶您不怪她們了?”
景晨則好笑出聲,“這東西是她們自個的,摔了砸了我不過就歎了聲可惜,何時責怪過了?你且讓她們退下,否則旁人瞧了,還以為我這主母如何嚴厲、不通人情呢?”這話到後麵,便越提高了音調。
紫芝拿捏不準主子心思,卻仍不忘為她們問上一聲“奶奶,那老夫人處……”
“你倒是個熱心的。”景晨笑著望她,眉目溫和。
“奴婢多嘴。”
擺了擺手,景晨懶懶輕道“出去吧。”
在外跪了未有多久,卻覺得這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碧好碧嬋聽得內室傳出奶奶允起身的吩咐,麵色仍舊不敢有絲毫放緩。淚痕密布的容顏上透著懊悔,碧嬋手心裡都起了熱汗,待瞧見紫芝掀簾走出,還不等展顏複又聽得裡間的人淡淡的語音傳來,“你們原就是祖母屋裡的人,不比新進府的,不熟悉規矩禮儀,切莫再有下次!”
居然就這般饒過了她們?
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大奶奶自過門至現在,從來都是治家甚嚴。跟前哪個婢子犯了錯,能夠輕饒的?
紫芝的內心不由更親和了幾分。
碧好碧嬋相視而望,最後垂頭。大奶奶這話,卻也是警告!先提及老夫人,暗示這是念及長者,沒有追究不過是她的孝順,而後文提及新婢才是當真厲害的。
如若再犯,便是要送至引教媽媽處學規矩了!
二人心裡共有一個念想這個大奶奶,果真是個人物。
隔著門簾福身謝了恩,才用帕子抹了眼淚退下。
紫芝便候在門外,心中揣度,大奶奶即便不問,但心底都是極清楚的吧?
景晨歇了會,想要去書房尋本關於珠心算的書籍,但又覺得大爺不在有些不妥,他好似待書房特彆在意,平常都不允人進出。起身轉至隔壁的次間,翻閱起老夫人標記過的賬本。
她看得仔細,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時辰,然景晨卻並不覺得疲累,反倒是越發起了興致,覺得這個行業,並不似從前外人訴說奸詐耍陰。不得不承認,君府的生意能做得這般大,聲譽和誠心真的格外重要。便是有些交易,是本鋪主動提出想撤約,但都會給對方或多或少的彌補,不影響今後再次合作。許是老夫人有意讓自己學習了解,賬目旁都特地注解了小字交代。
正看得興致頗濃時,紫芝通傳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奶奶,二姨娘來了。”
朱氏?那個華美卻又低調的女子。
景晨總覺得她不似表麵般簡單,可她偏就是規規矩矩、甚為守禮,教人挑不出錯。朱氏沒有大姨娘暗下謀劃存心惹是生非的念頭,亦不似三姨娘般嬌弱讓人見之就心生憐惜。在自己跟前,向來不殷勤亦不笨拙,很會藏匿內心想法;在大爺跟前,也不會媚眼流波故意引人注目,爭寵算計。
平淡似深潭中的碧水,積滯而不流動,墨守成規的令人忽視。
此刻主動過來,卻是何意?
讓人請進來,景晨自案桌前坐起,瞧著對方畢恭畢敬的行禮請安,聽她格外謹慎的聲音在屋裡流傳,“婢妾特地過來伺候奶奶,隨侍在旁。”說著似擔憂對方多想,斂目添道“這是婢妾的職責,還請奶奶莫要嫌棄。”
規矩並不是今朝才有,早前就交代過不必讓她們時時留侍,怎的朱氏此刻就突然起了這層心思?
景晨仔細端倪了她許久,最後轉眸,望向桌上的那疊賬本。
來的如此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