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楚家二老雖都是真心願意將景漣嫁與自己,然她本身並未表態。大爺漸漸明白,妻子進門後的所作所為,僅是在謀份尊重,她循規蹈矩,待自己並非男女情分,而是儘為人媳為人妻的責任。
長者之命,媒妁婚姻,原就該這般。可令大爺迷茫不解的是,為何他總覺得曾經憧憬所求的婚姻不止於此?祖母的那套擇妻標準得體大度,內能安宅外能輔助,上孝順長輩下體貼丈夫,妯娌和睦,府內一切安然。
她好似全都符合,然他怎麼依舊覺得內心空空?夫婦原就對等,她的心裡,怕是也有對未來丈夫的要求,自己可有達標?許是妻子太過優秀,讓大爺患得患失,想要的並不單是普通夫妻的相敬如賓,而是真正情感上的相濡以沫。
回晴空院的路,沒有坐轎,他同她並肩而走,婢仆們遠遠地跟在身後。被暮色籠罩著的君府有種令人心安的靜謐,路旁的燈柱中發出暗黃的燭光,朦朧且微薄。
景晨不時側眼覷他,大爺怎麼突然起了漫步的心思?莫不是因為楚家夫婦而對自己有所怪罪?楚老爺自私貪婪,登門隻為與君府攀親,哪是當真關心出嫁的女兒?雖說同他倆沒有絲毫親情過往,可畢竟是名義上的父母,大爺必會輕視自己吧?
大爺餘光同樣注意著身旁人的變化,當見到她抬頭目光忐忑小心觀察自己,一副生怕被人責怪的樣子時,他覺得心口微滯。伸出手主動牽上她,察覺妻子指尖微涼,大爺側耳輕道“可是覺得冷?白日雖有轉暖,傍晚還是得多穿點。”
景晨先是瞅了眼大爺,見他神色自然,才緩緩低下了腦袋,“還好。”
她瞧著總是如此乖巧……
大爺閉了閉眼,這種攜手同行的感覺,有種久違的溫暖。靜靜地走了段路,他主動尋話,“府裡可都熟悉了?改日我陪你到處走走。”
“各個院子的位置大致都記清了,就是偶爾有些小徑道不太熟悉。”景晨說著不好意思地看向大爺,“爺事務繁忙,妾身往後自己多走動,儘早熟悉。”
大爺則輕笑,捏了捏她的掌心,溫柔道“再如何忙,陪妻子的時間總是有的。”
這話出口,景晨便覺得雙耳微熱。
如昨夜般,大爺在主臥洗漱後便沒有離開,搶先喚住了妻子,令她坐在炕前,詢問起珠心算的事。後者頗是拘謹的伴在他身旁,“妾身還未看多少,有些不懂。”大爺轉身便取了書籍擱在炕幾上,耐心又專注地為她講解。
不知不覺中,二人舉止緊密,均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興致卻越發高漲。
門外響起突兀的聲音,“爺,奶奶,宋姨娘使人來稟,稱是身子不太好。”
回神過來的景晨身子往旁處撇去,轉望向大爺,卻見對方反皺起了眉頭,對外沉道“可請了大夫?”
“姨娘說不想驚動他人,便沒有請。”此次回話的,卻是宋氏的婢子采兒。
大爺則揚聲吩咐“既然不舒服,遣人去尋了盧大夫給她瞧瞧。”說著低首,目光複又落到書中的字行上。
景晨則心生詫異,不解道“爺不去瞧瞧?”
大爺深邃而晶亮的目光投在她的嬌容上,似乎要看出她內心真實所想,搖頭好笑著回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能頂什麼用?”
“宋氏畢竟是有了身孕的。”
不同早前緊張擔憂急著起身走人,大爺淡淡道“我知曉,不會有事的。”
觀他麵色嚴肅,景晨便不再多言。
須臾,采兒又來到門外,慌聲道“大爺,姨娘頭暈,還嘔吐不適。”
大爺目光收緊,眉色有些複雜。
景晨輕語,“爺不必顧及妾身。”
後者思索了片刻才起身,往前兩步卻又轉身,“等我回來。”
景晨瞠目,他說還要回來?
至宋姨娘的屋子,隻瞧見她半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兩個小丫鬟伺候在旁。聽得腳步聲,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眸望向門口,待見大爺身影露出歡喜,扶著床柱便要起身,口中還責怪起采兒,“讓你不要去驚動爺和奶奶,怎麼仍不聽話?”
沒有同往常般坐到床邊,細語關懷宋氏,大爺目光掃視了屋間,“盧大夫走了?”聲音毫無波瀾。
宋氏略有驚愕,莫非他生氣了?垂下眼眸,低聲回道“盧大夫是老夫人特地尋來給爺治病的,妾身怎好勞煩?”
大爺聽聞,對外便喊了聲“來人”,麵目嚴肅地望向采兒,聲音清冷道“這婢子確實不聽話,妙兒你舍不得處置,便由我替你管教番。自作主張,為令不從,拖下去打上三十板子!”
采兒驚得雙腿一軟,跪下連連祈求,“大爺恕罪。”匍匐著複又往床前挪了幾步,“姨娘,您救救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