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巳時三刻,穀媽媽至晴空院,稱老夫人請她更衣後過去。景晨從那回來不久,方打發走宋媽媽,乍聽這話條件反射地問道“媽媽可知是何事?”
穀媽媽也不瞞她,含笑著回道“大奶奶莫緊張,是親家老爺差人過來,請奶奶回府。”
大婚那日,楚老爺不在平城,現下回來,讓已出嫁的閨女回趟娘家,合情合理。然景晨卻不似穀媽媽預料地那般歡快,微愣了才說道“煩媽媽等候片刻。”說著令婢子進內室換了衣著。
上回在廳堂同楚老爺見過一回,明著是來瞧女婿,但三兩句不離生意,商人重利過情的特點表現得尤為明顯。若說因父女團聚請她回楚家,景晨卻是不信的,然本身身份,並沒有回絕的立場。思及汪氏,楚景漣同金氏雙雙失蹤不明,她現下可是另有盤算?
今朝,倒也不再怕她!
因楚府的人在外等候,老夫人隻簡單交代了幾句,大致是叮囑孫媳婦莫要在娘家人麵前亂嚼舌根。不管這府裡受了何委屈,同娘家父母抱怨並無益處,畢竟進了君府的大門便是君家的人,最終如何都得回來,貪圖嘴快對外訴苦,無疑是更加惹惱夫家長輩。
許是擔憂景晨聽不明白,老夫人的話說得並不含蓄,隻等見站著的人頷首應了,才允她出去。
馬車停在楚府門外,是已近午時,楚太太帶著仆婦親自相迎,路道上攥著景晨的手,不斷地關懷問候。知曉她這是在做給君府的人看,景晨亦不拆穿,附和地伴在她身旁。
因是家宴,並無外人,午膳擺在了內院廳堂,君府的人亦被安置在外。楚氏夫婦坐定,景晨朝西而坐。對麵則是楚家兩位庶出的姑娘。婢女斟酒,景晨知曉這身子並不能沾酒。唯恐飲酒後失了意識,便似有為難的望向楚太太。
後者自知曉莊子裡養大的楚景晨不會飲酒,出言替她解圍“老爺。漣兒如今是君家的大奶奶了。在外飲酒失了儀態,回府可是要得親家老夫人責怪的。”
楚老爺聞言,摸了摸富態圓豐的肚子,放下酒杯疑惑道“阿漣的酒量,少喝點無妨吧?”
楚太太即笑著為他夾菜“在外當少奶奶,不比是姑娘時自在,老爺也要為漣兒想想。再且,等會您不是還有事要同她商量嗎?喝酒犯糊塗了可怎麼好?”
聽得這話,楚老爺才作罷。改叫人給景晨上了茶水。
望著這淡而無味的茶水,景晨抿唇自想。世事多應酬,杯觥交錯的場景何其多,現置身商賈,這酒力更不容馬虎。否則,總是如此,未免太小家子氣,然酒量亦非短時內能夠練出,在君府時原就得處處謹慎,何曾能夠讓自己放縱。有酩酊大醉的時刻?
楚老爺充分顯現出了商人的言辭長處,總是圍著女兒不停追問君府情況。從府宅布置到各地各行生意。景晨訕笑著回道“女兒才過門數日,父親說的這些不甚了解。”
楚老爺便“哈哈”大笑幾聲“好閨女,姑爺是君府的大爺,今後這些還不得都是你的?”說著身子後仰,飲了杯酒續道“我這在外奔波了半輩子,倒不及個女兒有福。你嫁得如此良婿,你母親功不可沒。”很是滿意地轉望向妻子。
良婿?
若是當真分析起來,君府除了錢財,有何過人之處?府中疑雲重重,少爺夫人們舉止怪異,尤其在經過昨日,大爺病情無常,發病即性命攸關。丈夫得了頑症,婆婆、太婆婆皆將她當做外人,隱瞞藏匿,這樣的夫家,能稱得上如意?
楚太太非楚景漣生母,為了她的娘家作此決定還情有可原,然楚老爺這位生父,但凡對女兒有些許親情,看到的則不該是那些身外物,而是長女的終身幸福。他去君府,不是該打量君府的生意與大爺的錢財,而是他的品行,是否值得將女兒托付才是。
瞧他這副唯利是圖的嘴臉,景晨便心生厭惡。怪不得楚景漣會認仇作母,反對至親下手,以金氏為恥。這楚家有如此家主和主母,身為大小姐的她,能避了這些歪風邪氣?目光觸及對麵兩個如玉般俏麗的女孩,二姑娘楚景月才滿十四,生得好容貌,嬌滴動人;三姑娘楚景溶比二姑娘還小上兩歲,稚嫩臉龐未脫青澀,模子倒亦極好。
卻不知她們品德如何,景晨輕微歎息。
生而為女,何時何地能得人公平真心相待?親情淡薄!
“閨女、閨女?”楚老爺粗聲大喚。
景晨轉頭,這才注意到他在喊自己,眉宇間有著幾分不自在,回道“父親喚女兒何事?”
“你這孩子,平日裡最是機靈,今兒怎麼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擔心家中姑爺?”早就得知君家大爺又發了病,楚太太的麵上沒有擔憂焦急,隻眼角透著幾分算計。
景晨瞧得清明,移開目光狀似羞訥地作答“不是的,母親,便是瞧著二位妹妹一時出了神。”不願同他們再聊君府的事,便欲將話題轉開。
熟知,楚老爺聽後卻是眯眼而笑,看著景晨就道“阿漣你是否亦覺得你兩位妹子出落得好?”
“妹妹們自是極好。”
餘光察覺到對麵兩女孩紛紛垂下眼眸,嫩容上卻泛起了紅潮。她正不解迷茫時,又聽得楚老爺放下杯筷的聲音,將胳膊橫搭在桌上,揮退了兩側立著的婢子,語氣認真道“阿漣,你是我的嫡長女,父親從小就偏疼你,現在見你有了好歸宿,心中是當真高興。”
親情戰術?
斂眉含蓄微笑,景晨應道“父親說的是,您的寵愛,女兒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