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不過頃刻,阿容便卷緊衣角折返,邊跨過門檻還不忘仔細注意著院中情況,察覺四周寧靜,她才放心提了步子快速走進,至正倚著窗欄的女子身後,從衣賞內掏出塊淡粉扁平的豬胰子,笑顏稟道“夫人,成了。”
望著豬胰子上的鑰匙刻痕,景晨內心湧現喜悅,秀眉舒展,先瞅了眼門外,繼而上前握住對方雙手“好阿容,真是多虧了你。”
“夫人說的哪裡話?你家老爺待你確太過……”搬弄財主是非不對的話,終是未曾出口,阿容歎了聲同情道“若教我,終日守在這個屋子裡,也是極悶的。”
景晨真誠感激而笑,複從袖口內取出銀錁子,遞過去就謙虛道“還請妹妹替我找個靠得住的鐵匠,儘快替我製個鑰匙出來。”
阿容照例推拒“夫人莫跟我客氣,您今兒喚我聲妹妹,說句不該高攀的話,我心裡亦是將你當姐姐的。看到原爺不知疼惜您,我幫不上什麼,現不過就是這麼個小事,哪能收您的銀錢?”
許是因先前的事對這位貴夫人有了些了解,她不愛隨意受人幫忙損欠人情。阿容垂首緊了緊手中的粉胰子塊,訕訕地再道“夫人若真要謝我,不如就將這個給了俺?”
“這個?”望著對方手中所持之物,景晨美眸迷茫。
不過是塊尋常普通淨手的胰子,有何寶貝稀罕的?
阿容是真心想要,抬眸見對方表情僵住,以為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冒昧,便忙擺手“夫人彆多想,我隻是隨意說說。開個玩笑,您莫要記在心上。”
見眼前稚嫩少女如此緊張,連神色都拘謹了起來,便達道“不必緊張,你想要等事後儘管拿去。我不是不願不舍,而是覺得將這給你,太過寒磣了。”景晨說著。手中的銀錢仍留在掌心。
“不會,早前我在鎮上的鋪子裡就見過這個,聽說淨手洗身格外清爽舒服,連肌膚都能變白。就是俺家沒錢,所以……”緩緩垂首,透著幾分尷尬。
景晨哪會對這些感興趣?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從未愁過銀錢。過的皆是錦衣玉食的日子,眼下隻想著能夠得到夜晚鎖屋的鑰匙,忙拉過對方抓緊胰子的手就道“這事就拜托你了,我身邊沒個可信能依仗的,全都得依賴你。”
察覺對方的信任與鄭重,這等托付嵌入了多少期盼與感情她是懂的,阿容鄭重的點頭。即便身份懸殊,她仍壓製不了想和眼前人親近的念想。
望著消失在門口處的背影,景晨心中有些疑慮,若是直接離開。原仲軒可否會為難這戶農家?
然她是真不想再留他身邊。
總是怕什麼來什麼。才有這想法便見門外立著個高大身影,景晨乾脆往炕前走去。掀開被角就上去,平躺後側身朝內,來個眼不見為淨。
“怎麼,身子不舒服?”
有溫暖的大掌扳過她的秀肩,身旁的棉絮似沉陷了下去。
緊閉的雙目就勉強睜了睜,景晨有些無神,低低地說道“屋裡太悶。有些無趣。”
原仲軒的容上就漫上幾分柔情,咧嘴笑了寵溺道“我還以為你準備一直跟我置氣下去呢?我還不知曉你,哪有真安靜得住的?有什麼要求,不必見外,跟我明提了就是。漣兒,你是知曉的,我最喜歡見你笑,哪舍得給你委屈受?”
景晨卻仍側過腦袋,躲開他極為自然伸過來的手掌。
原仲軒頗有幾分尷尬地起身,負手在炕前朗聲就道“漣兒,起身吧,我帶你到外麵走走。”
景晨則滿麵歡喜,語氣歡快地應聲坐起,披上旁邊的翎羽茜紅風衣,轉走向臨南壁前的木質簡單妝匣前,簡單梳理了下滿間青絲。
從模糊的銅鏡中,映射出身後不遠立著的男子,唇邊有抹難掩的笑意和柔情。
景晨眨了眨眼,旁人的情郎,眼中的自己亦不過隻是楚景漣。正如在君府時,大爺所給的一切,均是源於男子愛美之心的基礎,針於對妻子原配的情愫。
她向來都清楚本身的定位。
所求的,除了安寧,便是名分,大都女子視為生命的名分。
未有過多的頭釵,簡單裝束了下轉身就欲和他出去,卻見原仲軒竟望著自己出神,景晨不曾直視,隻低低地喚了聲“原爺”。
素裝淡抹,未施粉黛卻天然脫俗,原仲軒頭回見如此的嬌容做這等裝扮,從驚豔中回神,語氣喜悅的就道“漣兒,這樣比你從前更好看。”
景晨頓了頓,輕道“走吧。”
“等等。”
似乎想到什麼,原仲軒喚住即要跨出門檻的少女,追上去就道“我讓桂嫂拿身衣裳給你,咱們簡裝出去。”
是要躲開什麼人嗎?
雖不知細理,不過終究能猜到幾分,景晨頷首駐足。
半刻鐘後,景晨在桂嫂的服侍下換了身碎huā半舊的布裳,頭上更裹了藕色的頭巾,將滿頭亮麗的青絲都遮掩起來。農院門口遇到同樣農夫裝扮的原仲軒,對方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為自己帶了個低低的帷帽。
很低調,卻有些欲蓋彌彰。景晨心想。
早知村莊偏僻,然在見到泥地土房時,景晨仍有錯愕。對比起桂嫂家的屋子,皆是殘破是,那屋頂的乾草似乎下刻便要隨風飄去,彆說店鋪,連個攤位都難見到。
確實很蕭條。
景晨難免呐呐低語出聲,似對這些人家貧苦的同情,然語氣中卻雜了幾分羨慕。
原仲軒隻覺得腳下步子有些沉重,側過腦袋費解地望著身旁的少女,隔了紗帷,似乎還能想象中她那雙惑人心神的美眸此刻定是璀璨生輝。
周邊的農戶,皆是三兩成群,樸實的衣著襯著的是張歡喜無邊的麵孔。
他的心便覺得有些揪緊。隱隱有絲矛盾。
正伴著路邊而行,突然見到村口處進來好些匆忙似大戶家丁的人,個個結實寬大,見人便拉住問話。景晨還在詫異費解時,便被人拉過胳膊側身往路道外側轉過。
感覺得到對方手勁很大,他在緊張?
這麼說,君府並未息事寧人。而是肆意尋找咯?
會是君府的人嗎?
不曉得為何,原先的不安迷惘漸漸平複,恐懼驅走,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心安,源自於君府給的安全感。
“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哪有富貴人家的姑娘貴人?”
“就是說,不過他們要抓那對男女。許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誰知道呢,他們有錢人家的想法,咱們怎麼懂?”
“前陣子李武家不是來了群人小住了幾日嗎?我看八成人家早就走了,現在看這些人的架勢,不是要挨戶挨家搜尋吧?今天可真不得安寧了……”
身旁有卷了褲腳扛著農作具物陸陸續續的行人經過,越聽得他們口中的話,原仲軒握住景晨胳膊的力道便越是大,內心暗道不好。
雖不是甚痛,景晨卻不想隱忍,輕“啊”了聲就皺起眉頭。
原仲軒就鬆了些力道。即刻拉起身邊人就往農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