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出乎意料,耿氏倒並未如何為難德馨,亦或許是午覺初醒,形態精神皆分外安寧祥和,望著眼前陌生拘謹的少女,和煦地說了幾句過場話,便讓景晨將人帶回去了。
走在君府的花園裡,德馨笑意盈盈,“奶奶,您婆婆真和藹。”
景晨無聲淺笑,該如何解釋?大爺不在府裡,大夫人似失去了所有關心在意的事,不說德馨隻是個居客,便是晴空院裡後宅內瑣事,她亦早沒了過問的心思。
日漸炎熱,沒走多遠便覺得後背生汗,往涼亭處行去,倚石凳歇息,德馨望著左右風景,評道“這園裡的布局不錯,還有好多奇花異草,你可會修剪?”
修剪並非隻是對盆栽隨意剪剪,事實上,萬物皆有生態規律,很多時候對它的外觀做出改變,並非是為了博取賞景人的喜悅,而是讓它越發蔥鬱茂盛,於天地間散發光華,才不枉花開花落、枝葉收展一回。
“略懂,並不精於此道。”
德馨卻接道“你定然是謙虛,深藏不露而已。以前我家嫂嫂……”滯了滯語氣,悠長歎息道“她亦總說這話的。”
察她目光黯淡,景晨忙湊前了詢道“你總提起你嫂嫂,同她關係很好吧?”
“是啊,她對我很好。”
提起前世的親人兼好友,德馨神色間難掩喜悅,“其實她就比我年長幾歲,明明自己對外麵的世界亦不了解、不明白,卻總愛在我跟前扮長者威嚴。”唇角清歡地看了眼麵前的人。頗是感慨道“你與她的神色還真的有些相像,都這麼嫻靜溫柔,好似沒什麼事能慌亂了你倆。”
景晨則端起白瓷茶花的涼茶,送至唇邊抿嘴道“許是你太想念她了。”
“嗯。我真的很想她……可惜,紅顏薄命。”
德馨喜愛那個從美人扶搖上貴妃,乃至下一步就是皇後的端木景晨。記憶中。那年入宮的女子甚多,有華美至鋒芒畢露的、有脫俗至韜光隱晦,亦有進退得度的她……皇兄的後宮內,形形色色的美人數不勝數,偏是她,讓人記憶深刻。
連母後都說,端木侯府裡的姑娘。灼灼其華而不言奢華,能震懾她女卻可坐鎮六宮。‘
可惜、可惜,在她即將成功的時候,卻遭了意外。
從小到大,德馨雖受儘光耀寵溺。然而並非當真不懂周邊的爾虞我詐。在她看來,為了生存而使的手段,皆是情有可原的。畢竟,那是個處處充滿誘惑、被權利催使著的環境。
並不是說,心存善良,就可以保命。
“世事難料。”景晨由衷而言,並不希望她繼續沉浸在前世的宮廷內。那個華麗卻又森嚴壓抑的地方,禁錮了自己的終身,亦綁住了德馨的上輩子。現今。雖失去了錦衣華服、一呼百應的生活,於旁人幸運的是,她們以新的身份過上了曾經不曾感敢幻想的日子,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
德馨的任性在於她對從前狀況的叛逆,她的青澀則是因為處境的影響。
她曾手撐著腦袋問過自己宮外的景象,然而總被束在端木侯府芳華園小天地的自己又怎麼能回答出來?或是不願令她失望。亦或是為了德馨的好感,景晨將心底想象著的情境描述給對方。
距離,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拉近。
或許,德馨並沒有相信,然而有著同樣期盼和無奈的兩人,因共鳴而親近自在的多。
暈著暖氣的輕風吹來,景晨不由回神,內心暗道怎的好好的,回憶起曾經的事兒來了?
對麵坐著的少女則似被勾起了回憶,眉宇間有股難消的憂愁,半垂低的腦袋分外無神。
“姑娘小心。”
望向亭外,是白纖琦繞過了壇邊。對方亦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當下邊朝這走來,邊開口言道“你也在這兒?”仍是目中無人的傲態,下巴揚起,沒有絲毫敬重的感覺。
德馨的目光則在二人間徘徊,心底亦猜測著這名少女的身份。
“是琦妹妹啊?”
景晨坐姿不變,隨意睨了眼對方即歎道“表妹真是丁點都沒變,待人從不客套。”
聞者的麵色便有些難看,冷哼了聲回道“我確實是做不到如表嫂這般,同個路上撿回、不知根底的人就能如此親密的。”
景晨不語,隻定定地望著對方,頃刻在對方費解的注視下徐徐添道“不管是李姑娘,還是你,都是咱們君府的客人。我身為少奶奶,必然有責任招待,否則指不定得被外人指責成什麼樣,你說可是這個理?”
“她?都不知是從哪來的,怎麼配跟我相提並論?”白纖琦似乎很布滿對方將德馨與自己混為一談,很是嘲諷地再道“表嫂,你可彆忘了,我是白府的姑娘!”
“白府的姑娘?”總沉默著的德馨開口,其實心裡更想添上一句白府的姑娘怎麼了?
“是!”
目光上眺地尋望著對方,卻因沒有從對方麵頰上看到意料之中的羨慕同瞻仰,便不耐地喝聲道“難道你沒聽說過白府?”問話反怒望向旁邊的景晨,“都無人告知她君府的規矩?”
“表妹,你這話倒有些滑稽了。”
景晨似笑非笑,“這君府的規矩,有哪條是衝著你的?琦妹妹莫要激動,李姑娘方進府,彆說是為客來小住的你,即便是這府裡內外,她哪可能是這樣快就認清晰的?”
德馨的心裡則似流進覓覓暖流,她在幫自己呢……
這話,很顯然是告知這位白姑娘,或者稱作提醒,自己不是奴仆。無須對她恭敬;且亦非君家人,不必顧著君白兩家關係而處處忍讓受委屈。
她在出言維護。
白纖琦的麵色則被氣得發青,最後隻能怒瞪著景晨,不甘願的咬牙道“浠哥哥才離開沒多久。你便聯合著外人欺負我,你可真是個好嫂子!”說完這話,不等對方解釋或者挽留。徑自衝出亭外,氣衝衝地離了開。
她或許從未這般丟過顏麵,亦覺得本身受了委屈。
然而,她能怎麼個回法?
“我,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德馨開口相問,神色間略有心虛,“我不該那麼衝動。貪圖口舌之快就這樣。那位姑娘,很受你太婆婆的喜愛吧?”
景晨便有些驚訝對方怎會知曉這個,轉念自能料到必是晴空院內嚼舌根的婢仆說了被她聽了出來。瞅著眼前人如此自責,景晨連連搖頭,“不怪你。我同她之間,原就有些矛盾,這與你無關。”
德馨自然不會信對方這話,隻不斷地表明歉意。
景晨麵無波瀾,內心卻在揣測老夫人的反應,她那般疼愛白纖琦,會怪罪自己吧?
不過,剛剛的話,她亦覺得沒錯。
從某種特地角度和身份看。在君府內,白纖琦同德馨於身份上,並無多少區彆。
有些事,總該有個明度的。
原本還有些興致,因白纖琦的亂攪,景晨和德馨再無繼續的心思。沒坐多久便離了開。待等回到晴空院,至次間方閉了會目,安濃就從外挑了簾子進屋,上前著急地稟道“奶奶,門房處有人傳話,說是親家府裡來的人,親家太太今兒出去上香,在路道上摔下了馬車,現兒正臥病著,請您回去看看。”
景晨則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內心不悅地想道汪氏到底想要做什麼?上回自個的話難道說得還不夠痛徹?
她該明白,自己並非是她能夠掌控哄使的楚景漣,亦非再是她莊子上任由她揉捏的楚景晨,怎麼還要花心思折騰?難道她不知曉,並非所有人都甘願做她手裡的棋子,她本身亦無那個能力可以操控彆人?
何必呢?
心底湧現濃濃的厭惡感。
“奶奶?”
安濃似乎知曉自家主子同親家太太間關係的微妙,並不敢上前催促,僅神色緊張地望著對方。
景晨沉默了許久,最後才遲遲開口“這事可驚動了老夫人?”
話方落下,景晨心底變顯現出無奈,亦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這個府邸裡,有什麼當真能夠瞞住老夫人的?即便是自己,有著前世的經曆同謹慎,在她跟前不還得規規矩矩的?
何況,楚府既然要自己回去,又怎麼會不做足工作?
“回奶奶話,奴婢聽說,是直接進來傳話到的晴空院,好似尚未驚動旁人。”她猜料出對方想法,上前低語道“奶奶若是不想回去,奴婢去外院門房處安置下?”
景晨搖頭,“罷了,命人去備車。”